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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多谢老天爷显灵,她没死、没残、没废,她安安稳稳地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是二皇兄吗?肯定是、绝对是!只有二皇兄才有这么结实的身子。

  还没睁开眼睛,她笑弯了两道漂亮的细眉,调笑道:“大恩不言谢,小妹愿以身相许。”话出口,她缓缓张开双眼,想送给二皇兄一个明媚美丽的笑颜,但在视线对焦之前,她先感受到对方的手臂一阵紧绷,再然后,她的身子继续往下坠落,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夭寿,虽然距离不远,但摔下来还是会痛得让人龇牙咧嘴,臭二哥,她要是没跟父皇告状,她就跟他姓!

  视线终于对上,当弯弯看清楚俯视自己那像是泡了半年的臭豆腐那般淋漓尽致的臭脸时,她的心猛地一缩,她这是什么脑袋啊,怎么会忘记最近宫里有个身形和二皇兄一样壮硕的男人经常性进出,嗯嗯,就是程公曦骅,那个和她的骄傲有宿仇的男人。

  程曦骅居高临下,冷眼睨着她。

  冷眼是给别人看的,事实上他是吓到了,不只因为她那句以身相许,更因为抱住她时,他出现从未有过的“冲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胸口闯出来似的,好像、好像……好像他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想和她、和她……和她做什么?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全身好热,像焚风吹过,他居然想和她贴靠在一起?好像贴着,就会凉一点……

  天呐,他这是疯了不成?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恐慌,所以他直觉把她抛下,所以他直觉用惯常的冰脸面对她,同时警告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

  弯弯当然不明白他那七弯八绕的心绪,只觉得屁股这么一撞,让她痛得想哭闹大叫,但他的冷冽视线逼得她非把骄傲给叫出门,她勉强坐起身,却也知道此时她实在无法凭一己之力站起来,她是真的很弱鸡啊!于是她紧咬着牙,表面却尽可能维持平和的道:“有心救人,就别救一半,这算什么?”

  程曦骅蹲下身,与她平视。

  她从没见过有人的目光可以这样雷霆万钧,好像她胆敢轻举妄动,他就要杀得她片甲不留,说实话,她怕到了,但……骄傲不允许她退缩,她逼自己微抬起下巴,瞪回去。

  扯开嘴角,冷冷一笑,难得的,他说话了,“因为我怕啊,怕公主以身相许。”每一个字他都说得极为缓慢,像用钝刀子切肉似的,因为不这么做,他怕心中好不容易稍微平息的震荡又要开始滔天翻涌。

  他的口气听在弯弯耳里,不仅仅伤人,他那鄙夷的目光也让她觉得自己成了花痴笨蛋,原来他最厉害的不是在战场上斩杀敌人,而是用言语和态度逼女人被自己的羞耻心给淹死。

  她紧咬着下唇,不断告诉自己,她只是好胜,所以他伤的是她的自尊,而不是她的心,她会觉得丢脸,但并不会感到伤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接着鼻子也跟着酸涨起来,眼底泛起水雾。

  她讨厌这种感受,更讨厌自己这副模样,于是她假装骄傲还牢牢挂在脸上,赌气的道:“本公主肯以身相许,是你赚到。”

  “可惜,我不想赚这笔。我老早讲过,在下配不上公主,还望公主收了心,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如果公主想要,满朝文武有不少人想贪这个便宜,公主不妨去找真正想要赚这一笔的男人。”

  程曦骅也知道他这话说得十足恶劣了,他从没这般嘲讽过哪个女人,但他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她死心,她真的太危险……而且每天都有人来问他他与公主的交情如何,又是如何在进京短短的一个月里,赢得公主芳心,他实在烦不胜烦。

  这几日谣言越传越夸张,连父母都问他愿不愿意待在京城,不再回北疆,他猜想,应是皇上透的口风。

  他不知道她是否明白众口铄金的力量,但是他很清楚,只要他的口气或态度有那么一丝丝动摇的迹象,他肯定再也走不了了,所以他决定杀得她弃甲归乡。

  成功了吗?是,他成功了!

  弯弯心痛如绞,彷佛有人拿着木杵拚命撞打着她的心,她痛到跳脚,嘴巴却依旧不肯认输,“既然程小将军不喜欢贪便宜,为什么总是进出后宫,害得本公主误会程小将军是欲擒故纵?”

  她知道,她这话回得超烂,他进出后宫是为了大皇兄,才不是为她,何况他又与二皇兄结为莫逆,两人凑在一块儿时拚命讲战场上的事情,可以兴奋到不吃不睡,所谓的欲擒故纵根本就是欲加之罪,说难听一点就是她自作多情,可为了面子,什么蠢话她都可以说。

  “在下明白了,请公主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进后宫。”丢下话,程曦骅倏地站起身,走得利落,像怕沾染一丝云彩似的。

  弯弯怔怔地望着他潇洒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她被彻底击垮了。

  站在大树后头,已经偷听了老半天的齐槐容满脸无奈,他走了出来,来到妹妹身边。

  “这么大了,还想坐在地上耍赖?”他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舍不得用力、更舍不得她痛。

  湾弯明知道他看见所有事,却还是倔强地抹掉脸上的泪水,说:“大皇兄来得太慢,我差点儿摔死。”

  “没事干么爬树?”

  “是小鸟掉下来,你说过的,如果母鸟回巢见不到小鸟,就会弃巢而去,小鸟活不了。”

  “不会找宫人来吗,逞什么强?”

  “我怕太慢嘛……”

  “摔痛了吗?”

  “痛,痛死了!程曦骅天性残暴,想来他在战场上的常胜纪录是建立在没人性上头。”

  她只是一时不满想要告状,大皇兄只要应一句“是啊,他这个人就是冷血”,这件事就能这么揭过了,反正他也答应了以后不会再进宫,而她出宫的机会少,见着他的机会更少,反正再过几个月,他就会返回北疆,反正这种丢脸的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发生,反正她不是爱记恨的女人,反正……事情会过去的。

  但齐槐容不想要只是揭过去,他想要妹妹彻底死心,事已至此,倘若他还放任妹妹胡思乱想,就是身为大哥的不是了,于是他道:“地上凉,你身子挨不住,我们到亭子里坐坐,好不?”

  “好。”就在弯弯想要站起身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脚踩好像扭伤了,那种痛彻心腑的感觉,她保守估计至少得在床上躺半个月,但她不想让大皇兄担心,故意装萌,笑兮兮的道:“大皇兄,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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