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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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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端沉默一会儿。“幼时……常挨饿。”顿了顿,又道:“我娘死得早,十岁那年我被大娘赶出家门,四处流浪,后来……遇见那李姓汉子,当了……”再次顿住话尾。头一次跟她提起这些,虽难启齿,可对师姐……他无须隐瞒。“……偷儿。” 她一怔,讶异他同那窃贼头儿竟有这么段渊源。是了,怪不得师弟得知小七的头儿姓李时反应这么大。 “后蒙师父收留,才脱离苦日子。对我而言,师父便是我唯一的亲人。” “师弟……你忘记师姐啦?”语气有些怨怼。 他低笑。“当然没有。”眸中多出几分温柔,轻声道:“师姐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较亲人的感觉,更多了分柔情眷恋…… 感到他语中的真诚,她心头温暖,声音不觉放柔:“你跟师父也如同我在世上仅有的亲人。” “……师姐,你爹娘呢?”忍不住问道,对于师姐,他始终有种难以捉摸之感,极想知道更多、更多关于她的事。 “我不晓得。” 出乎意料的回答,使他一怔。 “我自小被师父收养,打有记忆起,便一直只有师父这亲人……十五岁艺成下山前,师父难得严肃地问我,是否想得知自己的身世?在那之前我是压根未想过这事儿。” 她微微一笑,续道:“我问师父:‘我必须知道吗?’师父回答:‘并非必须,而是你想知道吗?’哎,既非必须,我自是不想的。知晓身世又如何?自师父口中述起,不也如他人之事?如今我心中唯一敬爱的是师父,不会再有别人。”说话间不觉忘却饥饿,睡意袭上,抬手打了个呵欠。 他听着,有些失神。师姐所言自是不错,可真能做到这般豁达,却非容易……总有偶然想起自己父母,那会是什么感觉……惆怅?郁闷? “师姐……你可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希望我快乐?” “嗯?”恍惚问低应一声。 “你说有烦恼时玩波浪鼓能开心,便将那赠与我。我……”停顿片刻。“我虽没什么可送你的,可……也希望你快乐。” 半梦半醒间隐隐听入他的话,她唇边不觉挂着一丝笑意。师弟是第一个这样同她说的人呢……因为她向来是快乐的。 原来有人希望自己快乐的感觉这么好。带着笑意入眠,今夜,该有个美梦吧。 平日露宿野外,为防毒蛇猛兽夜袭,她向来浅眠,但现在有师弟守着……她很安心。 “啾啾啾……啾啾啾……” 枝头鸟鸣悦耳,晨光渗透树缝,洒在倚卧树干的男子身上。 师弟的睡相还真像个孩子啊……纪云深在不远处瞅着他,不禁掩嘴偷笑。 夜半时与他交替,便这么守至拂晓时分,身上早换上干衣物,只头发仍披散着,像山间野人似的。唉,只怪自己粗心大意,先前在河中解发清洗后发簪便不知给丢哪儿去,还是方才更衣时才发现遗失了……不过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眼见天色渐明,她心念微动,在面前的火堆添了些枯枝,蹑手蹑脚地离开,直到与火堆有一段距离,才放步走向溪边。 晨光照射下,溪水清澈见底,见到水中三三两两的鱼群,她面露喜色。 在附近找了根长树枝,以贴身匕首削利末端,走至溪边,一手搭在岸边岩上,眯眼瞄准,向下使劲一刺!收回时上头多了条挣扎跳动的肥鱼。 许久没捉鱼吃了,手法倒没生疏。满意一笑,正欲着手处理,忽被水中一样事物攫去注意。那是……她昨日遗失的发簪! 运劲将树枝向后一掷,使其稳稳插入岸上中,低头见发簪在自己搭着的岩石与邻岩间载沉载浮,俯身捞起,才拈住簪尾,支撑自身重量的那只手却陡地一滑—— 轻呼一声,眼见面部便要撞岩,赶紧撑直双手急扶岩面,掌心顿感痛楚,拈着簪子的手指一松,簪子落水,逐流而去;直觉地倾身伸手向前一捞,却捞了个空,岸上的双脚顺势微开,左脚突然向旁一滑,跟着脚踝一阵尖锐刺痛传来,使她龇牙抽了口气。心知不妙,以尽量不动到左脚的姿势缓慢爬回岸边。 呈大字仰卧岸上,举起双手在面前一看,掌心果然因方才用力过猛而微微擦伤;左脚的刺痛阵阵传来,坐起身,除去鞋袜,细细审视,脚踝红肿,显是扭伤了。 皱眉向左看去,发现先前脚滑是岸边一块绿苔所致。唉,是否该唤师弟来帮忙呢?或是自己撑着回去算了……正想着,耳中忽闻一阵脚步声,神色顿时一喜。 转头见一人自溪前树林踏出,正是秦轩,当即朝他挥挥手,高喊一声:“师弟!” “师姐?你怎么了?”见她情况不对,秦轩面色一变,飞奔上前。 他醒来未见纪云深,不免有些担心,起身寻找,不意见到她一头乱发、狼狈地坐在溪边。在她身边蹲下,见到她红肿的左脚,他面色更加难看。 “师弟,你来得正是时候,唉,我一时大意扭伤了脚,你来扶我一把吧。”朝他便伸出一只手。 他蹙眉,并不伸手扶她,端详她伤势半晌,转身背对她。“师姐,我背你吧。” “呃?”望着他的背,她摸摸鼻子,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便伸手环住他颈项, 他的背宽阔结实,步伐沉稳,让人安心……朗日被自己背负时,也是这种感觉吗?她将头抵在他右侧肩膀上,胸口热烘烘的,唇畔染笑,没发现他耳根子发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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