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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她望着三人矮小的背影,不禁笑喊:“跑慢些,别摔着了!”

  灯会啊……不知小七瞧过没?伸手自袖内摸出一条项链,勾笑,心中已有主意。

  结果秦轩还是没赶上灯会。

  夜阑人静,只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穿越中庭而来。自灯会归来,纪云深将已不支睡在自己背上的朗日送回房,省去说故事的时间。

  沿着小径徐走,心头一阵若有所失。师弟……是上哪儿去了呢?

  方才顺道绕去小七房间探了探,门扉依旧紧闭。她仍在生气吗?

  唉……随意一拢被风吹乱的发,胸口有些沉甸甸的。

  如昔路经凉亭,不意发现其中伫立着一道颀长人影,不觉一怔。

  师弟?不确定地眨眨眼,那人面目有些蒙陇,但依稀便是失踪二日的秦轩。此时他也发现了自己,举手招呼她过去。

  她加快脚步上前,见他正淡笑立于桌前,桌上搁着一只尚未开封的酒坛。

  发觉那上头的封纸有些眼熟,仔细一瞧,其上画着三朵金边白梅,那是——“飞雪庄的梅酒?!”

  他扬唇,自旁取出两只酒杯,将酒开封,顿时一阵融着清甜梅香的甘醇酒气扑鼻而至,令人心旷神怡。

  斟满了两杯,他将一只酒杯递给她,一只自己举起,微笑道:“师姐,我敬你。”

  她笑望着他,举杯干尽,已明白他这几日的去向。“师弟,你这么一份厚礼真让我又惊又喜啊!”此处距雪山有四日路程,他二日内赶回,必是马不停蹄吧?她不过随口一提自己生辰,竟得他如此费心。

  满腔的感动和着酣畅之意,使她止不住笑意。胸腹间一阵暖烘烘的,除了酒意,似还有些莫名的什么……悄悄、悄悄地在心湖泛开圈圈涟漪。

  “就我所知,飞雪庄不轻易赠酒于男子,求酒者必先回答品酒试题,你是如何过关的?”

  她同飞雪庄有些微薄交情,听闻由于庄主曾为情所伤,不愿庄内所酿之酒为薄情男子染指,遂定下极难试题,让人知难而退;而女子虽可买酒,但酒价不赀,且雪山陡峭滑溜,若非轻功了得,一般人根本难以攀上,因此真正求得酒者不多,也更显出梅酒的可贵。

  可师弟并非好酒之人,如何能答对试题?

  见秦轩但笑不语,她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任他卖关子,二人以月色佐酒,对酌起来。言笑间,她提到夜间热闹非凡的灯会,为他的缺席甚感惋惜。

  “不打紧,往后多的是机会不是?”他笑,语带深意,她却没听出。

  “说得是。”她喝得较多,已然微醺,举着酒杯,眯眼看着他。“师弟,我这人做什么皆随性得很,甚少顾虑太多。那些纸鸢、陀螺、糖葫芦,我自个儿是喜爱的,可从未想过别人是否也同我一般……”顿了顿,正色道:“你若为我的一厢情愿感到困扰,切勿对师姐客套,直说便是。”

  他讶异。“师姐怎么忽然这样说?”

  她轻叹了口气,神色难得有些郁郁。“前阵子我发现小七夜夜望月,忆起有回交谈她无意间提到‘月牙’什么的,昨日我去市集闲逛,正好瞧见个银制的月牙项链打造得十分精致,想她或许会喜欢,就买下要送她。今日晌午我去找她,问她是否想一道去灯会,她原有跃跃之意,我便顺道将项链取出送她,没想她拿在手中一瞧,瞬间变了脸,对我发了好一顿脾气……”

  小七说她自以为是,想所有人都承她的情……她自是没这意思,但仔细一想,自己一再擅忖他人喜好,是否确实自以为是了些?

  “师姐,那女孩古里古怪,你莫理会她只字片语。”他不爱看她这样愁眉不展。“你每回送礼,我瞧大伙儿都打从心底高兴,一回例外不算什么。”

  她扬眉,又笑开颜。“那师弟你喜欢我送你的小玩意儿啰?”

  见她已释然,他宽心一笑。

  “嗯?师弟?”锲而不舍地追问。

  眼见不答不行,他轻咳一声,微笑。“嗯……我很喜欢。”笑中有丝腼腆。

  她笑望着他半晌,突然半卧于桌面,埋首双臂中,一声又一声地低唤:“师弟、师弟、师弟,师弟……”此刻心中鼓涨的情绪仅能以此宣泄。

  他说喜欢呢!她独一无二的好师弟,喜欢她送的东西!

  她抬首,自座上起身,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未了取出一只小巧的波浪鼓。“师弟,这波浪鼓我这几年一直随身携带,有烦恼时只需取出来玩,心情便会好上许多。就像这样——”右手轻转,小鼓两端的坠子敲击鼓面,发出一阵清脆悦耳之声。

  她闭目旋控,逐渐敲出节奏,随之轻快起舞。她轻身功夫佳,身形飘逸,姿态优美不俗,波浪鼓在两手间不时交替,较江湖艺人还了得。

  花前月下,面前的纪云深眉目含笑,步履轻盈,似凌波仙子,他不觉瞧得失神。久久,直到一声轻唤传来,他猛然惊醒,才发现她已回座,正巧笑嫣然地瞧着自己。

  垂眸掩饰自己的失态,他道:“咳……师姐自哪儿学得这妙舞?”

  她忍不住轻笑。“这哪是什么妙舞,是我融着本门流云剑法和轻功随意踩的步子罢啦。本门轻功‘不沾云’你较我这懒惰师姐练得还好呢!”见他开口欲驳,抢道:“唉,师弟你就别谦了,要不你‘劫光掠影’的外号莫非叫假的?”

  她笑着替自己又斟了杯酒,细细品味。“嗯,以前练武时曾听师父说过,本门轻功真正练得出神入化的,非师祖莫属。我自此便对师祖崇仰得紧,只一直无缘见他老人家一面。师父说师祖云游四海,行踪难觅,要拜见他老人家只怕要些缘分呢!”

  他几乎未听师父提过师祖,搭不上话,便起身替自己斟满了酒。

  “这梅酒我当年是在雪山上喝的,那儿天寒地冻,连酒也是冰的,喝起来滋味更胜此时,之后我才知这酒正是要喝冰的才美味!”她晃了晃酒杯,面色微微泛红。“往后要有机会,咱们一道上山求酒,包你喝了连三魂七魄也给迷去!”

  “好。”他含笑允诺。

  又一个诺言有待他们往后一起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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