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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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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当母亲和义父看到他荒废正业,去研究药石之术时,都会非常生气。他们通常会把他独自扔在一个无人的荒废宅院中,除了必需的食物,那里只有硕大无朋的毒蜘蛛,以及每日每夜不断从窗外山林间传来的,折磨着他意志的狼嚎声。在那种情况下,医术只能在他被狼咬伤未死之际发挥微小的作用,除此以外,既不能顶饿,也无法保命。 “也许很多事,真的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去和老天爷争!” “但是你还是会去争取,尽管你采取了和丞相大人完全不一样的方式去争。”张合垂手站立在他身后一丈远的地方。 “告诉我,我的方式真的错了吗?” 转过身,满面疑惑地看着张合。看到张合手指着一处地方。那个的方向,原来有一座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宅子,他在梦中经常见到。 “这就是当年江后娘娘自尽的地方,也是在这里,她留下了‘唤灵血咒’。两百八十年来,这个血咒一直跟随着江国王裔,要他们永世不忘那段仇恨。”张合道。 “原来你故意走这道路去郢都,就是引我来看它。” 刹那间,梦中的记忆与荒草埋没的断垣重叠,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宅子周围山一样高的火墙,置身火海之中,灼热刺痛的真实感觉再度让他的理智崩溃。 “这片土地在二百八十年前,曾经是江后出生的宅院。竹王庶出的王妹易姬就生在这里,最后也死在了这里。当年初登王位的竹王,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取得江国境内的铜矿资源开采的权利,把王妹易姬嫁给了江国的王。却在站稳脚跟时,利用自己的王妹易姬向江王传达错误的消息,最终灭了江。虽然竹王最后顾念兄妹之情把易姬接回了她的出生地,但是杀夫灭国之仇,易姬怎么也不能忘记,所以最后就在这里自尽身亡。临死前,还留下了一个血咒。这个血咒,生生世世诅咒着她的仇人熊氏一族,却也生生世世诅咒着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张合道。 张轸双腿一软,跪伏在地。 “有时候我在想,究竟竹国熊氏是我的仇人,还是江后是我的仇人?她为什么要逼迫她的后代去做一些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子孙?”张轸摸着自己的脸道。 多半的时候,他的脸部除了微笑都没别的表情,尽管他并不是十分想笑。其实,他只是不想动怒。因为江后的诅咒,他在极度愤怒时候,脸就会变回那个雨夜里那种恐怖的模样。 “这些都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张合长叹一声,又道,“其实少主你可以换个角度去想,即使不是为了仇恨,在这个乱世之中你也应当有所作为。也许你会发现,你所要做的事是件好事。” “做点什么?你要我做什么?不……是他要我做什么。”他道。 “丞相要我问你,‘你觉得自己把这事处理得怎样,比那几个男巫更好吗?’”张合道。 “这件事刚发生,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倏地抬起头来,以一种不敢置信地目光凝视张合,厉声道,“你不要告诉我这也是他干的?” “少主,你应该知道和丞相大人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无人能改……” “这么说原来是我害死了他们。”他咬牙重重一拳捶到地上,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想痛哭一场,却硬是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这件事绝对与丞相大人无关。不过,如果这些村民不死,只会把疫病传染给更多的人,最后你谁都救不了。按照巫祝的意思,用火烧除疫病的根源,这才是唯一的救人之道。” “行了!”张轸摆了摆手,不想听他再说下去。 “况且这样的事,你也不是没做过,别忘了季孙氏的孙儿是怎么死的。”张合仍然坚持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听了张合的话,张轸怔了一下,然后闭眸念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一个教训,不过他的苦心,到今日为止,我总算是明白了!” “既然少主已经明白,属下就不再多言了。不过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少主。刚才,属下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张合叹气道。 “什么人?” 是云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但张轸没有多少时间去细想云桑偷听到他们谈话内容后的反应。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到底怎么样才能救人。到底他又能救得了几个人? 村民中不断有人被传染上疫症,就连张合带来的人中也有两个出现了疫状。尽管张轸已经找人重新配药、煎药,分给大家服用,但是只能把病情稍稍稳住,过不多时又反复发作。为了控制病情,张轸加大了药的剂量,想不到却有体质虚弱的人因此一命呜呼。事情的演变越来越无法控制,叶庭县尹面对巫祝的劝说已经有些动摇。 “你说什么?绝对不可能!”远处熊牟气急败坏的声音飘了过来。 “哎哟,公子息怒,我们这不是还在商议嘛……”叶庭县尹道。 “我不管,谁都可以死,我不要她死,你这个小小的县尹敢不听我的?我告诉你这老东西,她死你陪葬!我、要、你、陪、葬!”熊牟说到“陪葬”两字时手指戳到了那可怜的县尹额头上,气急败坏,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仿佛屈云桑真的已经死了一般。 “他们在吵什么?”云桑吃力地睁开眼睛,望着传出声音的方向,“是不是疫情出了新的状况?” “又有几个人染上疫症……”张轸垂下头,缓缓地道。 “是吗?你读过那么多医书,相信总会想到办法治好我们。”云桑又道,“万一真的没办法,只要你尽了力,谁也不会来怪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好像无条件地相信他,相信他的医术或者她当他是神。 “刚才我跟张合的话你不是都听到了吗。”他苦笑道。 其实他很想说:我这次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了,但是他并不想在这时候,看到她惊慌流泪的模样。 “我刚到那里就听到他说要代什么人问你问题,我好很好奇,所以就……” “是这样。”她并没有询问他关于“丞相”的事,看来她并没有完全听清楚张合与他的谈话。 “季孙氏的孙儿,是怎么死的?”云桑好奇地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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