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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你知道我找的是谁?”他敏锐的听出他话中下经意流露的一股笃定。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与人对应上更多了份常人望其项背的观察力。

  “知道。”老人笑得神秘。

  “你见过她?”

  “见过,巧遇,而且她身旁有人陪。”老人顺道告知。

  他身体微震,“是吗?”

  “是啊,所以我劝你别去打扰她了,回去日本吧!”老人挥着手。

  他眯了眼,“她很幸福?”

  “还不错。”

  “何以见得?”

  “我没见她哭。”

  他失笑,“没有人会天天哭给外人看的。”

  老人耸肩,“也许吧,但是她抱着、陪她的人,笑得非常大声。”

  他脸色有点下沉了。

  “我想你白跑一趟了,我要是你,就直接坐下一班飞机打道回府。”

  他瞪着老人,“老头,你知道吗?我只要一遇见你就没好事,你真是一个灾星!”

  老人却不怒反笑,“呵呵,过奖了。”

  他转身,向机场外走去,压根不把老人的警告听进耳里。

  “喂,你变强壮了吗——我是帮她问的。”老人在他后头大喊。

  他挥挥手。“够强壮了。”他头也没回的笑道。

  “是吹牛的吧?”

  “你说呢?”他哈哈大笑,帅气的离去。

  这小子成熟多了!老人嘀咕着,脸上始终带笑。这回是他最后一次搞破坏,之后就看他自己了……

  餐桌上,巴美看着报纸。

  日籍华裔企业家季树人成功接掌家族企业,三年内,将彻底为家族成衣集团改组,并增资为国际大型控股集团。旗下的两个品牌也将扩张成五个,可预期季氏集团即将跃升全球最知名、占据龙头地位的时装公司……

  “这家伙成功了!”她阖上报纸。

  当初他坚决不分手,决心爱到底,忍痛将她送回台湾,透过各种关系,竭尽所能的为她安排好在台湾的一切,之后,他专心的在日本打拚,让自己变强,变得足以捍卫他们的爱情,变得再无人能左右他的意志,才数年,他做到了,看来,这些年来他真的很拚喔。

  “妈咪,爸比要来了吗?”餐桌上还有一个两岁的小鬼头,正衔着奶嘴。

  “不知道耶。”她微笑的摇着头。他是成功了,但她不确定他要“强”到什么地步才会觉得够了。

  小鬼学大人皱眉头。“你说爸比成功要带糖糖来的。”他嘟高嘴,指控妈咪骗人。

  “天知道,也许他买不到糖,不敢来了。”她朝儿子吐了吐舌头。

  儿子被她逗得咯咯笑。

  “要不然,妈咪在爸比买到糖以前先买给你吧,最近便利商店上架一种新产品,巧克力里头夹着酸酸的夹心,感觉酸酸甜甜又有一股巧克力的苦味,很复杂的滋味,正适合妈咪——呃,也满适合两岁的小鬼吃。走,咱们去买吧!”她带着说话都还“臭奶呆”的儿子,下楼买糖去了。

  便利商店里,她盯着拿在手中的夹心巧克力,笑了笑。她与那家伙的感情就像这盒巧克力的口味,真的只有自己尝了,才知五味杂陈,点滴在心头。

  买完巧克力,她抱起儿子,走出便利商店,回到她住的大楼,按了电梯进去,电梯门要关上了,突然一只手挡住了门,接着一道身影闪入。

  这瞬间,她和来人的视线凝视纠结,空中像有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们,他们对望很久,很久,久到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进电梯的人一批又一批,来来去去,并且奇奇怪怪的看着对望不语的他们,两人也都没发觉。

  最后是把一盒巧克力吃完的小鬼满足的抬起头来时,这才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他兴奋大叫,“爸比!你是爸比!”

  季树人缓缓的将目光调向这个不到一百公分高,被抱在怀中的小鬼,他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笑。“乖,爸比回来了,回来找你——和妈咪了。”死老头说他的女人有人陪,指的就是这小鬼吧——他的儿子。

  若有机会再见到那老人,他铁定缝了他的嘴!不,那老头是灾星,这辈子还是都别再见了的好。

  “糖糖!”那张跟他相似度百分百的小脸哪管他说什么,要的是糖。

  巴美莞尔一笑,将手中另一盒巧克力塞给傻愣住的季树人,他会意,将那盒巧克力再转给小鬼,可儿子看了看那盒巧克力,竟嘴一扁——

  “这是妈咪的,爸比只买妈咪的,没买我的,哇——”小鬼大哭。

  他扬唇一笑,从她怀中抱过儿子,一手牵过她的手。“走,爸比现在就带你去买。”

  一家三口又回到便利商店,他把儿子放下,让他自己去挑选喜欢的糖果,便利商店里两个大人的视线又重新找到彼此。

  两人都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喜悦,没有埋怨,没有怨怼,更没有后悔。

  往后人生的这个圆,他们可以尽情的画了,她轻轻侧过头,他倾身吻上了她。

  这份甜蜜他渴望了已久,不是激情,是一份想要天长地久的深情……

  彼此相爱却不要使爱成为枷锁,让它就像你俩灵魂之间自由流动的海水。

  ——纪伯伦

  “爷爷身体好多了吗?”冷天,窝在被窝里,巴美四肢教人紧夹着,她一点也不会感到不舒服,觉得还挺暖和的。

  “不太好,他有点肺气肿,年纪又大,医生正在评估能不能为他开刀。”嫌黏不够,季树人又抓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

  “那姨丈呢?还是不肯跟你讲话吗?”她再问。另一只自由的手顽皮的爬上他的脸,食指和中指像是一双脚,在他英俊的五官上漫游嬉戏。

  她忽然想到,几年前他眉心时不时常会发出一抹红,不过这些年来已经很少看到了。她私心以为,那是代表他过得幸不幸福的“指示灯”,只要他心情越好、越开心,那股红就会淡得几乎看不见。

  “我们早破冰了,昨天上飞机前他还问了我几件事。”房间里虽然有开暖气,但还是不如抱着她来得爽……暖,索性抓下她另只手,连脸都埋进她温暖又柔软的胸前。

  “姨丈问了什么?”

  “他计划带新欢去环游世界,三年内不想进公司。”季树人舒服的在她胸前蹭来蹭去。

  她把他的脸往旁边推一点。真是个麦芽糖,黏踢踢!“他已经被你‘训练’到对工作倦勤了?”

  “应该说,女人让他丧志了。”就跟我一样。不过这句话,他聪明得没说出来讨打。

  “是吗?”巴美呵呵笑着。“那他还问了什么?”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日本。”

  “他想见我?”这倒是让她十分惊讶。

  这几年姨丈还是反对树人来见她,从没提过让她回日本的事,现在这话,有点诡异喔?

  “不想,他和爷爷仍是不改‘初衷’,颜面挂帅,对我们的事是反对到底,他想见的是另有其人。”

  她点了点头,懂了。“他想见几个小鬼?”

  “没错,他们摆明要小的不要大的,连买一送三也不行,那就随便他们了,反正现在公司的经营权捏在我手里,这两个老头也奈何不了我,他们再也骂不了我是没用的东西,嘿嘿,我想他们应该也很不习惯吧?”他得意的道。

  “你够了喔,他们是你的爷爷跟爸爸耶!”她轻轻捏了他一把。这家伙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是很“顶天立地”,但只要她一出现,马上又成了一条无骨软虫,她严重怀疑,自己是否曾经在不经意时喂食过他软骨散?

  “我发愤图强是为了要跟你团聚,如今我做到了,然而他们还是无法由迂腐的观念中破茧而出,只好随他们了。”季树人说得也很无奈。

  “是啊,随他们了,我现在这样,很快乐。”她偎着他,笑得很甜。

  他的手再度不安份起来,由她的腰开始往下摸,而唇也找到了目标——

  “巴美,现在我有三个儿子,能不能再添一个女儿?其实,我喜欢女儿胜过儿子……”

  季树人和巴美终生未婚,他每星期飞两趟台湾,见心爱的女人与小孩,两人一共育有三子两女。他每年会带巴美出国度假一个月,四十二年来没变过。

  季家两个顽固的老头过世后,他曾对她求过婚,说他这个钻石单身汉不早点定下来,外头可有很多美眉虎视眈眈。但巴美说,婚姻是束缚人的枷锁,反正她的爱人连骨头都贴给她了,还锁什么锁!

  再说,就凭她的妖娇美丽,她的男人想分手也随便他,她不怕没人要。

  此话一出,季树人反倒怕她这个“单身”女郎在台湾被人把走,人没法在身边陪着,就二十四小时热线紧盯。

  他们要让两人的爱情与众不同,婚姻之于他们,真的不重要。

  四十二年后——

  天边,一条滚动腾跃的蜥龙,风驰电掣的向西方飞腾而去了。

  而天庭之上,玉帝的泅龙殿中,“九龙璧”中的一块,忽地发出炫丽束光,眨眼间转白为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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