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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你以为荆学长结婚了?”

  又一次同时开口,我看着珊儿,整个人突地无力趴向桌面。

  珊儿迸出乐不可支的笑声!“哈……哈……你以为荆学长结婚了,所以才——哈……”她笑翻了。“某人看到你这模样一定会乐死。”

  “某人?”虽陷于自我厌恶中,我仍察觉她话中怪异之处,由臂弯中抬起一只眼,我半咳道:“谁是某人?”

  珊儿略一停顿,那双灵动的眼转了转后才道:“某人就是某人咩。”

  我无力去分辨她话中意味,经过这一折腾,我觉得身体更不舒服了。

  有时我会怀疑寂寞和感冒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因果关系。

  抽出面纸摸摸鼻,我随手将纸团往角落的垃圾筒一丢,纸团撞到筒缘,再弹到筒边散落的面纸堆中。

  平时就已经够懒散的我,在感冒时对环境的破坏力更是达到最高点。房间里四处是用过的面纸。喝了一半的水杯。穿了又脱、脱了再穿的衣服……我半摊卧在其中,手里捧着一碗吃了两口的泡面,整个人昏昏沉沉,不断点着的头几次都差点栽进油腻腻的汤碗里。

  将汤碗放到一旁,我窝在客厅地板上,抱着被子蜷得像颗球。

  今天是第七个没有他的夜晚。

  第一个晚上,我一直想着他会不会来。并不是刻意不睡等他,只是他不在,睡意也不在。

  第二个晚上,我想他应该会来吧?倚着窗前吹了一夜晚风,盼不到他,反而盼到隔日的头疼。

  第三个晚上,或许是想他过了头,寂寞与感冒连袂造访。前者让我的心空空荡荡,病菌便趁势而入,让我发烧、咳嗽、流鼻涕。

  拖了几日,身体总好不了,我心里明白,大概要等我能不想他了,我的病才会好吧。

  电话铃声突响起,我蒙在被里的身体一震,拖延了好一会儿,我才不情愿地伸手将话筒抓进被窝里来。

  “喂?”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小梢?”

  电话那方传来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我咬着唇,因病而泛着水气的眼突地发起热来。

  “小梢?”那人又重复一次。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我抱着听筒,声音粗得如互相摩擦的砂砾。

  “你病了?”他从来就不会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我闭上眼,身子弯得更像颗球。这样听着他的声音,让我有种自己正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

  “我只是头有点疼、人有点发热、喉咙干得难受,还——咳……”我咳了咳。“有点咳嗽,如此而已。”

  “那样还不叫生病?”他的声音像不知该气该笑。

  “生病是你一直念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却不出现;生病是你一直想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心里却没有你……”我像念诗似的。“别理我,我发烧了。”

  否则我怎会说出这些狗屁不通、听来就是仿自某知名作家调调的怪话?

  电话彼端是一阵沉默,接着,是一声长叹。

  “我怎能不理你?”他说。

  “我不需要你理我,我一个人过得很好。”知道他看不到,我揉揉泛水的眼,却揉不去声音里的泪意。

  “过得很好?”我分辨不出他话里的意味,像有些儿高兴、又有些儿生气。“你晚餐吃了吗?”

  “吃了。”我一面擤鼻一面说。

  “吃了什么?”他像个老妈子似的追问不休。

  “牛肉面。”我掀开被角,瞄瞄泡面的碗盖。“滑溜顺口的面条配上精心熬煮的牛肉汤,香浓的滋味让人——”我将翘起的碗盖压平。“吃了还想再吃。”总算将广告词念完。

  “这词听来好熟……”他喃喃。“就吃牛肉面?蔬菜呢?”

  “呃……”我拿起筷子在泡烂的面里捞着:“葱、胡萝卜,还有——”那黑黑的小方块是什么?“香菇?”

  “牛肉面里放香菇?”他的声音扬起。

  “够营养了吧?”我有些自得。

  “药呢?吃了吗?”他继续追问。

  “药——”我伸长手去拿丢在一旁的柠檬C片,随便塞了两颗人口。“吃了。”

  又是沉默,这次沉默中透着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有点心虚,然后不知怎地又有点生气,我恼道:“你管我这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的谁——”

  不声不响消失一个礼拜,突然出现又表现出像很关心我的样,我真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更不懂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他以挂断电话的方式回答我的问题。

  整个人方才还热着,突然间就冷了下来……我看着听筒,像想借着这个看到他。

  看不到的,我明白。再窝回被里,我抱着听筒,觉得有点想哭,可眼泪却掉不出;裹着被子缩得更紧,我轻声叹息。

  天,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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