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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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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底下的我仍旧丑陋如过往。 踢开衣服,我赤着脚走回卧房,将自己抛向床;我拉过棉被卷住自己,伸出脚在床旁的小型风扇上一按,微微的凉风轻送而出。 今天晚上的我很怪,窝在这张小床上,却突然觉得床铺空旷寂寞如不见尽头的大漠。 心底兴起到外面钓个男人的冲动,陌生人也罢,今天的我多想蜷在别人怀中,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入睡。 虽然我的床上一直就只有自己。 我想,我大概是醉了吧?醉在寂寞与回忆融成的湖里,就算要醒,也不知如何醒来…… 我总是不太记得喜欢上他以前的那段日子。 就好象记忆被分隔成两段,喜欢上他后的日子,清晰得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摸得着;而喜欢上他前,只是一片混沌。 勉强记得的,只有那日—— 下午五点多,天很热,我抱着篮球,慢慢踱进音研社。 我以为社里不会有人,我原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情绪,却没想到会遇到荆学长。 他倚着社团里的老钢琴,细框眼镜挂在他鼻梁上,他的眼沉沉地合着,像睡得很熟。 我停在门口,不知该进该出——尤其我的眼里还挂了两颗要掉不掉的泪珠。 就在我徘徊迟疑之际,他睁开了眼。 “学……学长。”我本能胡乱地抬手抹去眼泪。“学长还没回家啊?” 强让嘴角扬着,我努力提高语气道。 他眨眨还残留些许睡意的眼,一面将滑落的眼镜推回,一面微微笑着道:“嗯。在准备期末的歌唱大赛,这次是由我们音研社主办,该忙的事很多——” 我才不管什么歌唱大赛,一股挫折混合了愤恨与伤心堆在心底,我只想找个地方吼一吼、喊一喊。 像是发觉我憋得通红的脸,他招招手要我走近。 “怎么了?”他拍拍我的头,轻声问道。 他的手很大,拍在我头上让我有种像要被什么东西给包覆起来的感觉。我摇摇头,唇一动——原是要笑的,可不知怎么地,嘴角就往下一扯,含在眼底的泪也就这么克制不住地掉了。 我不是个脆弱的人。方才球赛输时,所有的人里只有我没哭,我不想在人前哭得唏哩哗啦的,所以才特地找个地方,没想到却在他眼前哭了。 对我来说,荆学长几乎是个陌生人,我唯一知道的只有他是音研社社长,以及他喜欢芃秀。我不懂是什么让我掉泪,或许是他的语气,或许是他的手,或许是我从没这样的经验—— 那种被人拍抚着头,像被当成了孩子似的经验。 “输……输了……”我低着头,嘴里冒出的声音混着哽咽,模糊得连自己都分辨不出。“球赛输了……” 眼前是一片水雾,我什么都看不清,脑里偏清楚浮现球赛结束前的最后一秒,球从我手中顺势而出,橘红色的影划过长空…… 一出手我就知道不会进了,可是我仍在心中祈祷,进吧!进吧!只要球进了就是我们赢了 橘红的影在篮框边转了转后又滑出……四周明明充满喧闹声,我却可以清楚得听见球落地后乏力的弹跳声。 六十二比六十一,我们差一分就能进决赛。 没有人怪我,但我无法不怪自己。只要投篮时手的角度略偏,只要最后那球能进网,今天欢笑庆功的就会是我们了。 没想到我会这么突然地就掉下泪来,学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会儿伸出手像要替我擦泪,一会儿又缩回手不知道知何是好地扯扯自己头发,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地坐到钢琴前,打开琴盖,修长的双手轻搁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他脸上的笑带点哄孩子似的讨好。 我抹抹泪,双腿盘膝地坐到桌上。 他的手一动,琴音清脆地响起,先是一段前奏,然后才是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好听,有些低,让人想起夜色及烛火;我坐在桌上,听他用那样的嗓子唱歌。 像我这种英文败到家的人,根本听不懂他在唱些什么,一长串洋词里,我唯一听懂的只有一句,那不断重复的一句—— I love you…… 每当他唱到这句时,他的表情就会变得不同。他的眼睫垂下,唇角带着神秘的笑,像在眼底看到了什么似的,那笑很淡、很柔、很……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只知道其中一定藏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你在想谁?” 我知道我问得鲁莽。 琴声停了,歌声亦止,他抬头看向我,什么话也没说,可我却突然明白了。我明白他刚刚想着谁;我不明白的是,那是什么感觉? 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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