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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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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玉叫声“哎呀,”趁势把小枣子从凌秀手里抱过去,故意唬他,“闯祸了,秀哥哥要打。” 凌秀忙道:“没有关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编的小人偶,上头系着红绿丝线,是在鹿港街头买的。“给小枣子玩耍。” 小枣子接过玩具,喜得眉开眼笑的,姑姑催他道谢,他张口便说:“谢、谢、谢、谢……” 一高兴,也口吃,一路谢下去,逗得大家都笑了。 闵玉唤了妈子,要给小枣子洗澡,姑甥俩进屋去了。庭埕上只留下真真和凌秀。 真真悄悄移近些,提起凌秀的袖口,看了一下。凌秀自己这才瞧见,挂子边裂了一道两寸长的缝儿。 “到屋里来,给你缝两针吧,凌秀哥哥。” 她的口气,她的意态,如许地温婉,唇际微微,有一抹浅笑,又彷佛含着那么一点羞意。 凌秀只觉得胸口一阵暖流,一阵蜜意,一时说不出话,讷讷点头,随她上了走廊,掀帘子进屋。 真真径入内间,捧出一只螺钿红木盒子,里头有针线。屋里暗了,她先将一座雕着花叶的银灯台点亮,移到桌上,拉过一条方凳,便就着灯光,密密缝起凌秀那件蓝马褂来。 凌秀负手立在门边看着她,她人沐在柔红的光下,垂首敛眸,一针一线悉心的穿梭缝补,宛然似个新嫁的娘子,温柔,娴静,美丽……如果她是他的妻子……她十七,他二一,都是嫁娶的年纪了。 这一想,心波涌动,顿时荡起满怀的绮思,没有办法压抑自己。真真将裂口缝妥了,细细银牙,噬断了线,起身把马褂递还给凌秀。 “行了,凌秀哥哥。” 凌秀伸出手——不是去接马褂,是扣住真真的纤腕,将她一拉。 真真跌入凌秀怀中,她轻轻的惊喘,而他重重的呼吸。厅上银灯红光,他想像那是洞房的红烛,烛色把真真的娇靥映红了,她羞不自胜,她是他新娶的娇娘,他要把一腔翻江倒海的情意。全数向她吐诉……凌秀感觉到眼前迷离,朦胧中所见,真真那秀致的眉眸近在咫尺,她的双唇微启,像绿枝梢上颤颤的璎苞,色润而红……他向那唇苞吻去——“凌秀哥哥!” 真真的一声惊呼,使得凌秀为之一震,蓦地转醒过来,忙将她放开。 两人僵对,真真脸红,他的脸更红,像灌了烈酒那样的烧着。 他猛咽着,不管要做什么,都觉得困难,简直无法排解眼前的窘境,好容易挤出一句,“真妹妹,我——”却又没了下文。千言万语,不知道怎么说出。 他突然把马褂使劲一抄,旋身跨出门槛,一霎走得无影无踪。 他走时带起的一阵风,把银灯上那簇小小的焰儿拂灭了,使得真真陷入幽黑里,和那片黑一般的不知所措。 这天晚上,凌秀在厢房独对孤灯,从初更闷坐到三更天,依旧忽忽如狂,心情没办法平复。 他懊恼自己造次,失去平日的自制,但是情烙如火,烧得他痛苦辗转,不得安宁。他能够把持多久,实在没法子预测,他怕自己终会爆发开来,却又渴望索性爆发开来。 挑明了,表明了,他爱真真,让她知道,让她表态,他也好明白她的心意。 她的心意……真真对他,对他究竟可有那么一点心思在?平日相待,她的确是温巧可人,每每一声“凌秀哥哥,便教他心酥骨软,不能自己。她为他缝衣,为他奉茶,一举一动,一个好意,都足见有情,但是——那种情,是他要的那一种吗?她的心,可是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办法揣摩,没有半点把握,患得患失,心乱如麻。 万一,真真一片冰心,对他竟是不为所动?又万一,万一恩师心目中另有人选,竟将她许了别人——想到这里,不禁霍然大惊,猛地站起来,铿锵一响,桌上一盏铜雕油灯,整个教他给撞翻在地上。他立在那儿,正喘息着,门上却起了一阵剥啄声——有人叩着门。 凌秀感到惊疑——他带来的营兵睡在后园子东侧的仓库,他这间厢房,独立在三进之外,地点幽僻,也不是兵丁巡夜会经过的路线,这夜深人静的时节,有谁会来敲他的门?“什么人?”他沙着声问。 门外呢哝答了一声,听不清楚。 也不点灯,摸黑踉踉跄跄过去开门,只见幽微的月下,立了条曼丽的黑影儿,一道胭脂香味窜入鼻腔——凌秀的心狂震起来,那股子惊喜,像作梦一样。 是真真!话都不及说,也不必说,凌秀一伸臂便把她拉进门,热灼灼的嘴唇压上那张粉脸,他吻得她如饥似渴,非但她没法子透气,他自己也透不了气。 她嘤咛着发出娇声,身子在他怀里蠕动,一副娇躯,惹得人发狂。 凌秀原是个最压抑的人,刻意地守分寸,绝少有失去理智的时候。偏偏世上最难压抑,压抑起来也最苦的,就数是情涛苦海了,一得宣泄,那宣泄的力量,只怕什么理智都拦不住。 凌秀此际,正是如此。而他所受的,已不单单是一个晚上的折腾,而是千百个日夜所堆垒起来的刻骨煎熬!他重重吮她的嘴儿,呻吟道:“妹妹,你让凌秀给想煞了。” 她没作声,却把他的胳膀一挽,将人引到床榻,恍惚里,凌秀只觉得她的举动有一种异常的娇娆。 他的手摸着她的衣襟,隐隐有感那是粗糙的布衣,不是细料子,而卷螺布扣子,一半早已解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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