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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深宫中的夜晚出奇的静,虽然因为擎天的归来,而引来了无数对他“思念万分”的宫妃,但通通被他叫人打发走了。

  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一些大皇兄无法处理的奏章推成了一座小山。他埋头批阅了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才算空了下来。

  当他终于有机会从奏章中抬起头,伸伸酸痛的腰腿时,天已经不知从何时起黑了下来。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看了看那些重新堆成小山的奏章,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想想自从回京之后,便没有多少机会和茯苓见面。终于松了一口气的他,只想好好地看看她,和她说上一会儿话。

  换上便装,他走出思危殿,才发现原来秋天已经到了。夜晚的温度变得很低,思危殿外的树木也已经开始变成了或黄或红的颜色。

  好久没有去看母后了,正好乘这个机会见见她吧。这阵子流言蜚语那么多,母后的日子想必更加难过。

  擎天转了个方向,来到风栖宫外。守门的小太监一看见他,立刻就想高声通报,擎天摇了摇头,“这么晚了,不要惊动母后。”

  “是。”

  一路通行无阻地来到东方仪的寝宫外,擎天疑惑地发现这里并没有值夜的宫女。还不到三更,这里怎么就没有人了呢?

  擎天再往里走,幼时熟悉的一幕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永远也忘不了,小时候他一个人偷偷来找母后时,在窗外看到的情景。如今,这一切又重演了。

  只见窗口前有一对男女的剪影,两个人影缓缓地合成了一个。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会认为里面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擎天心头一紧,知道母后和唐子敬的关系是一回事,而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一种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的感觉,让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难受。

  他转身想离开这里,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过。但是传入耳中的私语声,却让他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走到窗外。

  久别重逢,又历经劫难的两个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子敬,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承诺你的事。”

  “唉,咱们都老了,在不在一起都无所谓了,只要孩子们好就行了。”唐子敬轻轻地一叹,他并不后悔选择了这条路。虽然他一生都只有东方仪一个女人,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最近还好吗?”唐子敬轻声问道。

  “嗯,他很好,只是你们父子相见却不相识,我实在是对不起你。”

  “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让他陪着你。我是男人,不怕寂寞的。再说,我差不多每天都能看见他,虽然说不上几句话,但是看到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得有出息,我就很高兴了。”

  “子敬,谢谢你。这些年来,如果没有他在身边,我的日子不知道会有多么难熬。”

  听到这里,擎天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们说的那个“他”毫无疑问就是自己,难道他真的不是轩辕家的子孙,而是唐子敬和母后所生的?

  回想起当初母后说过,她与唐子敬相爱在先,嫁父皇在后。他向后倒退了两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天变得极黑,一片阴云蔽盖住了月朗星稀的天空,天黑得好像随时会下上一场秋雨。果然,在一阵狂风之后,大雨倾盆而下,冷冰冰的雨滴打在行人的身上。

  忙了一天的茯苓躺在床上,正在半梦半醒之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她披衣下床,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的人让她一愣。

  “擎天,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茯苓立刻将全身湿透的擎天拉进房里。

  “茯苓。”擎天低喃着,伸出仍滴着水的手臂,紧紧地将茯苓拥入怀中。

  “擎天,出什么事了?”茯苓想要推开他,向他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擎天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猛地吻住她的樱唇,饥渴得像是荒漠中干渴的旅人。

  茯苓任他吻着,在他哀痛的眼神里、绝望的怀抱中,她好像感觉到了他的伤痛。这伤痛,比他上一次的挫败要强烈得多,也深刻得多。

  擎天的大手摸索着解开了茯苓的寝衣,在她的默许下将她推躺在床上。在枕被翻腾间,他终于拥有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窗外的雨还是一直在下着,狂风卷起早落的树叶。当雨住风歇之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只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又再一次降低了许多。

  “还记得我对哲儿说的那些话吗?那些话都是他对我说的,你也许还不知道,他曾经是太子太保,是上书房中最年轻的师父?”

  “他对我很好,而且很疼我。小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他是我爹该有多好……”擎天的眼里像是有一层水雾,但很快被他眨去。

  紧紧依偎在他的怀中,茯苓了解地点了点头。他的身体很温暖,但是她知道,现在他的心却是凉的。用力抱了抱他,茯苓拼命想暖热他那颗饱经伤害的心。

  “如果我真的是唐子敬的儿子,那他当初为什么不带我和母后走?我们一家三口可以找一个平静的地方,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那他这些年来也不至于过得这样的辛苦。

  “所以他们说的并不一定是你……”

  “不,他们说的一定是我。当初真龙天子重现时,你讲了那么多的可能,可是有一个可能你们也许没有想到,或者想到了却没有说。”

  “如果太医的诊断没有出错,我真的该在大皇兄之前出生,我很可能和哲儿一样,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别说了!”茯苓捂住了他的嘴,“这些都是那些愚民凭空捏造的,你怎么能信他们的话?听我的,回去好好和太后谈淡,问清楚再下定论好吗?”

  “茯苓,如果我不再是轩辕擎天、不再是皇帝了,你还会要我吗?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擎天侧过身子,捧起茯苓的脸,眼神专注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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