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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团团圆圆,喜气又好听,叶兰听了也是赞同,两个小家伙握着小拳头吐了两个口水泡泡,也算是举手参与表决了。

  碎石城里有洗三日吃鲤鱼的习俗,寓意孩子长大了,鲤鱼跃龙门,飞黄腾达。

  街市上虽然有人卖,但多数人家都是孩子爹爹亲手去江里捞,也同众人表明疼宠孩子。

  这会儿家里人多,左元昊同胡伯说了一声就拎上网兜和铁钳子去了城外。

  此时马上就要进冬月,离过年还有两个月,江上早已冰封,只要在冰面上凿个冰窟窿,在水下憋得缺氧的鱼儿们就会争抢着游过来。

  左元昊一心要捞两条大鱼,于是窟窿就凿得大了些,岸边的几个孩子见得有人打鱼,一窝蜂的跑来看热闹。

  其中一个孩子穿的棉袄很厚,跑起来跌跌撞撞,马上要到近前了却是一个跟头摔了出去,左元昊正弯腰下网,冷不防被撞得身子一歪,那个孩子倒是停在窟窿旁边,左元昊却是咕咚就掉了下去。

  一群孩子都傻了眼,怔愣片刻都觉得闯了祸,哭喊着往家里跑去。

  左元昊不断划动手脚挣扎着,江水寒冷刺骨,冷得他头里好似要炸开一般,有些被封存的、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猛然涌了上来——

  好似很久之前,他也曾掉进水里,也曾这么挣扎着……

  几个住在不远处的渔民,听得家里孩子哭诉,疯跑过来的时候就见左元昊已是全身水淋淋的站在冰窟窿边上。

  那个胖孩子的老爹赶紧上前,很是愧疚的行礼道歉,“真是太对不住了,这位大兄弟,我家小子闯了大祸了。你这怎么样?先去我家里换件干衣衫吧,别冻出个好歹来。”

  其余几人也是跟着附和,“就是,怎么也要喝碗姜汤,要不然寒气入体,以后老了该遭罪了。”

  左元昊却是冷着脸摇头,指着一旁的渔网淡淡说道:“帮我打两条鲤鱼做赔偿。”

  几个渔民互相看看,还要再劝,但见左元昊脸色不好,也没有追究罪责的意思就赶紧七手八脚撒渔网。他们都是打鱼的老手,经验丰富,很快就网了五、六条鱼。

  其中一人挑了两条大鲤鱼,用绳子穿了腮,恭恭敬敬递给左元昊。

  左元昊也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回了城,留下一众渔民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一人问道:“这人怎么有些古怪,渔网和铁钳子也不要了?”

  一个年长一些的渔民摇摇头,应道:“谁知道,是不是冻坏脑子了?咱们先把东西收了吧,也许他过后想起就来寻了。”

  众人点头,帮忙拎了东西就一起回家了。

  胡婆虽然嘴巴不饶人,却是个热心肠,平日邻居间有什么事也肯出头帮忙,所以人缘极好,叶兰这一生孩子,左邻右舍做些好吃食都要送来。

  这会儿有个小媳妇儿刚刚送了鸡汤,正要回家的时候,不想一开门就见左元昊站在门外,他本就衣衫湿透,又被冷风吹了一路,简直冻成了冰人一般,吓得小媳妇儿跑上前嚷道:“团团他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掉水里了?快进屋去,这天气容易冻死人啊!”

  左元昊半眯的凤眼慢慢睁开,视线越过门望向那间住了妻儿的屋子,隐隐好似还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他甚至能猜得到他的儿子女儿正睡得香甜,那个女子又在使坏地扭住儿子的小鼻子,老太太必定在骂人,老爹嘿嘿憨笑……

  只要他走进去,他们就会围过来,温暖的衣衫,欢颜笑语,往日最让他欢喜的一切,这时候却像一张精心织就的大网,紧紧绑缚住他,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他们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分,却编造了那么一个可笑的故事,想他堂堂忠勇亲王居然当街卖了大半年的烧饼,这让一向骄傲的他恼火至极

  再者,当日惨遭围杀,护卫尽皆惨死的大仇,他尚且没报,甚至如今许是敌国都已经筹谋入侵,十万火急的时刻,他居然在这里滞留了大半年……

  “劳烦你把这两条鱼送进去,若是他们问起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啊,好。”小媳妇儿疑惑的接过鲤鱼,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想再问两句,左元昊已是掉头就走,消失在北风中。

  墙头的雪花被吹得洋洋洒洒落下,冻得小媳妇儿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赶紧回身又进了胡家院子。

  胡伯正从灶间出来,见她这般模样就笑道:“大河媳妇儿,不是刚送了鸡汤,怎么又拎了鱼来?这可当不得,你快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小媳妇儿赶紧摆手,应道:“胡伯,这是你家团团他爹刚才拿回来的,他说有事要办,让我帮忙送进来。”

  “是吗?哈哈,我还想着一会儿给他帮忙去呢,没想到他这般能耐啊。”胡伯很是欢喜,接了鲤鱼就赞不绝口。

  小媳妇儿想了想,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午饭时候,叶兰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几个煮鸡蛋,虽然奶水还是有些少,但两个孩子暂时吃得不多,也勉强能应付得了。

  胡伯胡婆左等右等都不见左元昊回来,就把留好的饭菜热在了锅里。

  可是,这一等直到天黑还是不见他人影,两人就有些担心了,胡伯出去找了两圈,也没个结果,胡婆想起隔壁小媳妇儿,撵了老头子去请人来问问。

  这小媳妇儿在家待了大半日也是心慌,总觉得先前左元昊的样子有些诡异,听到老头儿来请,赶紧就过来了,仔仔细细把左元昊当时衣衫湿透冻硬,脸色如何不好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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