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纳兰 > 千金女撞上大将军 | 上页 下页
十七


  手徐徐地抬起来,缓缓地伸出去,终于触到了那双捧着美酒悬在半空中等待着他的手。

  手指轻触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这一种颤栗,自手指传到全身,再传至心头。

  崔咏荷没有动,双手依然稳稳的,杯中的酒一滴也没有溅出来,只是明定清澈的眼神忽然微微一乱,有意无意地移了开去,不再目不转晴地凝视福康安的眼眸。

  小小的一杯酒,福康安却用了整个心灵、全部生命才能接得过,举得起,饮得下。

  酒因为在崔咏荷手里搁了太久,已然冷却了,冷冷的酒饮下了腹,却觉得从喉头直至心底,都是一片滚烫。

  站起身来,挺直了腰,看向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与崔咏荷的崔名亭,一笑施礼,笑容淡定高贵,动作潇洒从容。

  “崔老师,学生还有事在身,要先告辞了。”

  崔名亭早被崔咏荷的行为吓得全身冰凉,恨不得福康安早早走了了事,“你去吧。”

  福康安转眸又深深看了崔咏荷一眼,才微微一笑,走进了无尽的风雨里。

  王吉保认认真真地看向崔咏荷,忽然抱一抱拳,弯腰深施一礼,急跟着出去了。

  崔咏荷明眸楚楚,一直追随着福康安潇洒的身影走出花园,才盈盈转身,挑衅似的回视周围无数带着敌意的眼神。

  “咏荷……”崔夫人终于受不了紧绷的气氛,略带颤音地叫了出声。

  崔咏荷看向母亲,淡淡地说:“女儿先告退了。”

  也不等崔夫人回应,衣裙翩然,她走出了回廊楼阁,走进了满天的风雨中。

  福康安因兵败回京,受圣旨喝令在家反省,所以这次上崔府拜寿,为免招摇,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骑他那匹京城无人不识的白马,只乘坐一顶小轿来。

  走出崔府后,轿子立刻到了面前。

  福康安抬头看看外头的风雨,摆了摆手,“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轿夫应声而退,王吉保忍不住说:“三爷,外头在下雨。”

  “没有关系,与权力倾轧、朝中风雨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这个时候吹吹风,淋淋雨,人也清醒一点。”

  “三爷!”

  “你也别跟来了。”随意摇了摇手,福康安徒步走进了秋风秋雨中。

  王吉保看着雨有渐渐下大的趋势,皱起了眉头,想也不想,就要追过去。

  忽有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摆,“别去!”

  王吉保扭头一看,见韵柔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

  “为什么?”问题才出口,忽见一个纤柔的身影自府门而出,急急忙忙奔下台阶,根本没有看向他们二人,目不斜视地往前跑去。

  韵柔笑着叫了一声:“小姐!”

  崔咏荷霍地转身,眉宇间坚毅之色不可动摇,“韵柔,不要拦我。”

  韵柔将一把挂着许多小铃挡的伞递到她面前,“小姐要做的事,我何时拦过你?”

  崔咏荷微微一愣,随即满心欢喜地对韵柔笑一笑,一手接过了伞,却不及张开,只为着能快速奔跑,而另一只手,则用力掀起及地的长裙,迅急地追了下去。

  韵柔无可奈何地叫道:“小姐,别跑太快,记着保持淑女风范。”可惜不知是秋风太大,崔咏荷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也根本不理会,她头也没回地越跑越快。

  韵柔叹着气摇头,“唉.好不容易有一次在福三爷面前打扮得整整齐齐,像个名门闺秀了,却又搞成这副狼狈样子。”

  “这个,韵柔姑娘……”王吉保在一旁迟疑地叫着。

  韵柔温柔地笑着,“什么事?是不是又要骂我家小姐不知好歹、粗野蛮横、无理取闹了?”

  王吉保的脸上一阵通红,干笑几声,说不出话来,半晌,忽然又叫了起来:

  “不行,我还是得去追三爷。”

  “怎么了?”

  “雨越下越大了,崔小姐只有一把伞,怎么行?我这就去给三爷再买把……”

  王吉保一边叫着,一边就要行动,忽觉得全身一阵不自在,小心地抬眼望去,原来是一向温柔的韵柔正冷冷地瞪着他。

  不知为什么,沙场作战也无惧色的王吉保,却叫韵柔这难得凶狠的眼神瞪得一阵心虚,几乎是提着心问:“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韵柔皱眉,苦笑,摇头,叹气:“唉,我实在没见过比你更白痴的人了。”

  秋天的雨,总带点冷意;秋天的风,总有些萧瑟。行在这等风雨中的福康安,却并不觉点点冰凉的雨水正渐渐湿透衣衫。

  秋风秋雨再凄苫,又怎及官场斗争的暴雨狂风?回京才半个月,其中的甘苦辛酸,已令人的心苍老了足有十年。

  昔年曾受傅家提携的官员们,现在不但不再登门,更开始拜访所有与傅府不睦的权贵,写奏章弹劾傅家。每个人都在清楚地表态,站稳立场,独留傅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惊风密雨中,苦苦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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