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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我们没有道理不讨厌你,我们有意地为难你肥你当奴才指使。可是,没有用。你竟然从来不理会。我还记得比试剑法的时候,十七弟要你故意输给他,你却把他打败。他气得踢了你一脚,你竟然毫不留情地还了他一拳。几个兄弟全爆发起来,扑出去合力打你,却全被你打得鼻青脸肿。事后傅中堂把你重打了一顿,领着你跪在金殿待罪。可是,皇阿玛,不但不怪你,反而哈哈大笑,称你性情耿直,不畏权势,据理力争,全不退缩,正是国君最难得的铮臣,大大地抚慰了你一番,却又罚我们几个兄弟跪了足足三个时辰。皇阿玛说得对,能够不惧君王权势,据理力争,敢逆龙鳞的,的确是难得的铮臣。可是如果对君权连基本的敬畏都没有,那么,他就是逆臣,更何况,这个逆巨手上掌握着强大的军权。”永琰神色阴冷“你十三岁就是响当当的乾清门带刀侍卫,十四岁就领兵打仗,手握大权,可我们这些皇子直到十八岁才能领差办事,办的又多是闲差。纵然做得再好再成功,也不及你高奏凯歌的威风荣耀。你的官爵一直往上升,满朝的光彩都被你占去,就算我们这些皇子,也丝毫不被人注意。福康安,有哪一个人能有这样大的胸怀忍受这一切,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福康安,不是我心胸狭窄,换了任何一位兄弟,若能登九五之位,也同样不会忘记你给过我们的一切羞辱和打击。”

  福康安默然起立,对着永琰深深地施礼,“微臣年少时不懂事,冒犯皇子,愿领王爷一切责罚。”

  永琰痛快地大笑,“福康安,你终于对我称臣了,当初胆大包天,敢拳打皇子的福三爷,原来也有低头的这一刻。”

  福康安一直保持着施礼的低姿态,“无论王爷要如何责罚,为臣都愿意领受,只是,请王爷放回我未过门的妻子。”

  永淡阴冷地笑了一笑,“傅中堂为国操劳多年,已故孝贤皇后也是我们这些皇子的母亲,你即已认错,我也不至于逼你太甚。据我所知,你已经向崔家退婚,所以也不必再接崔小姐回去,我会留小姐在此做客,一切的事,自会向崔学士交待。”

  “不行!”说话的时候,福康安已经挺直了腰,双目平视水玻,神色并没有显得太激动,可是绝对坚定地回答。

  “福康安,你不要忘了,傅家满门上下……”

  “王爷!傅家满门,为国尽忠多年,也不在乎为国而死,更不至于要牺牲一个女子,来求苟安。”福康安已经不再有任何示弱,在也许数日后就会成为皇帝的人面前,他凝立如山,风仪如松,充满着一种可以令女子一见心动的魁力,更令得水琰妒恨加深。

  “那你就不顾忌崔小姐的性命和安危了吗?”

  福康安微微一扬眉,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与高贵,竟将眼前的凤子龙孙给比了下去,“我当然在意咏荷,我宁肯死,也不会让她受丝毫伤害。可是,我更明白,她同样宁死也不愿我因她而做出愚蠢的妥协。我若为了救她的性命而答应你,就等于亲手把她推进了地狱之中,让她生不如死。这样的错误,我犯过一次,绝不会再犯。”

  永琰的脸色异常难看,干笑了一声,“你这就叫做喜爱她吗?就算是对得起她吗?”

  福康安微微摇头,不知是否因为想起崔咏荷,这一刻,他的神色温柔至极,“王爷,你可明白什么叫做夫妻?那是可以一生相伴的人,无论有什么风风雨雨,都要一起面对,一起承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必担心连累对方,因为早已不分彼此,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体。所以,王爷,你可以杀死我们,但无法分开我们。”

  永琰从不曾有一刻,感到像现在这般无力,纵然他生为皇子,纵然他很快就会成为天地间的至尊,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两个人屈服。

  她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他全无犹疑地说:“不行!”

  所有的威逼利诱,甚至以彼此的性命相要挟,也全然无用。

  那样绝对的坚定,全然的信任,令永琰一时间连说话的力气似也消失了。

  欢呼在这一瞬响起,随着欢呼之声,是急促的脚步声。

  福康安眉锋倏地一场,扬眉的动作异常好看,而眼神也在这一刻亮了起来。身形猛然后转,转身的这一刻,还不曾看清飞奔过来的人,却已经张开了双臂。

  崔咏荷毫不停顿地扑人他的怀中,紧紧地拥抱他,大声地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也一定不会答应他。”

  福康安毫不迟疑地抱紧她,这样柔软而温暖的身体,绝对绝对不是虚幻,她是真实地在怀中,在身旁,在属于他的世界中,而他,竟愚蠢地差点失去她。极度的欢喜使他说不出话来,甚至克制不住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只能用全力紧紧地拥抱她。

  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不会做出这样放肆的行为,任何一个名门公子都不会这样全不顾礼仪规矩在人前忘形至此。

  但他与她,都已经不在乎。

  永琰脸色早变得一片铁青,气得眼睛都开始发红,“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福康安仍然紧紧抱着崔咏荷,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崔咏荷似乎听到了,却也丝毫没有离开福康安怀抱的意思,只是略有些不舍地把头从福康安坚实的怀中抬起来,眼波朦胧,仍然望着福康安,“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王爷,这个赌,你已经输了,依照约定,我们可以走了。”

  福康安完全不理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听到了最后几个字,微微一笑,“好,我们走。”即使是转身要走,他仍然紧紧抱着崔咏荷。

  永淡怒极地大喝了一声:“站住。”随着这一声喝,一只茶杯摔在地上,跌个粉碎,同时,大厅外影影绰绰,不知忽然冒出了多少人。

  崔咏荷眼睛只紧紧追随着福康安,看也不往外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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