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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崔咏荷愕然地看她一眼,皱着眉细细地听,良久,才瞪向韵柔,“搞什么鬼,根本什么声音也没有。”

  “正是,小姐,什么声音也没有。”韵柔静静地说。

  “韵柔,你到底说什么啊,你……”崔咏荷才笑骂了一句,声音忽然全部消失在喉咙里了。

  什么声音也没有?

  没有欢呼声,没有高叫声,没有惊天动地的锣鼓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每一次福康安得胜回京都可以听到的震动整个京城的欢声喜乐,这一次,完完全全没有听到。

  “小姐,福三爷——打了败仗!”

  败仗?

  败仗!

  自古胜败乃常事,将军难免阵上亡。打败仗实在并不稀奇。

  尽管对于年少成名的福康安来说,这的确是他平生第一场败仗。

  崔咏荷醒悟得很快,明白得很快,所以她很快就笑了起来,“太好了,他终于打了败仗,总算挫了他的锐气,可真是活该啊。”一边说,一边仔仔细细地把衣裙理好,袖子放下,每一个动作都自自然然,全无迟滞。

  “唉,这一回打了败仗,成了斗败的公鸡,应当不会急着跑来烦我了吧。”喃喃自语中,全是兴灾乐祸的笑意,一边笑,一边在妆台前重新拿起梳子梳头发。

  可是,头发怎么这样散乱,一时竟怎么也无法梳理平整。

  明明只想随便挽好一个髻,可是才把一绺头发梳上去,那边又散落下来。

  崔咏荷完全不记得要叫丫头,只管对着镜中的自己不断地笑着,喃喃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手一次又一次耐心地梳理着头发,而不驯的发,却是一次又一次,黯然地垂落。

  韵柔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只静静地看着小姐素来如丝绸般乌黑亮泽的头发,带着暗暗的黑,不知是不是太阳耀花了眼,为什么,眼前的发乌黑如旧,却似再没有一点光泽闪亮?

  “啪”的一声,是梳子终于落地。

  崔咏荷没有低头去捡,轻轻垂下持梳的右手,用左手紧紧握住,清晰地感觉到右手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拼命用左手握紧握紧再握紧,却终究无法抑制这莫名其妙的轻颤。

  放弃似的站起身,闭上眼,“韵柔,我累了,想要睡一会儿。”没有再回头看韵柔一眼,也不敢再回头让韵柔看到自己此刻的脸色,直直地往前走进了卧房,动作僵硬地令韵柔一双柔美的眉皱了很久很久。

  福康安战败回京,整个崔府也如丧考妣。

  崔名亭每曰东奔西走,脸色越来越黑,眉头越皱越紧,崔夫人也越来越坐立不安。

  崔家登门的客人也越来越少,日渐冷清。

  只不过,所有的客人崔咏荷都不在乎,她等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一直没有来。

  每一天,都倚在荷心楼高高的栏杆上,有意无意地静静地等待,可是进进出出人无数,却总不曾看见那英武秀雅、高贵闲逸,所到之处就连阳光也只为衬托他而存在的男子。

  在每一天的等待中,时光静静地流逝,而所有不好的消息,就这样通过韵柔、通过丫环、通过父母的叹息讨论,传到了崔咏荷的耳边。

  “皇上异常震怒,福三爷在兵部的职已经停了。”

  “怎么会呢?皇上那么宠爱福三爷,就为了一场小小的败仗,发这样大的脾气。”

  “不要忘了,皇上的六十大寿马上就要到了,举国欢庆,就等着以这场大胜来庆功助兴,谁知这个时候,他竟败了皇上的兴致,毁了皇上的彩头,皇上能不生气。”

  “听说也不能算败,好像是福三爷轻敌冒进,陷入重围,眼看就要大败,后来,一个不知哪来的偏将带了一支人马赶到,不但救了福三爷,还打散了白莲邪教。”

  “知道知道,那偏将是嘉亲王的门生,嘉亲王素来和福三爷不合,这次领了大功,当然要告他一状。”

  “不明白,福三爷何时得罪了嘉亲王?”

  “唉,你们都不明白,这仇啊,从他们小时候就结下了。以前在统庆宫读书的时候,诸王的儿子们,全都捧着几位皇子,百依百顺,只有福康安素不假以辞色。比学问的时候,从不相让,比武功的时候,居然敢硬生生地把皇子们打倒在地。他是勋贵子弟,又天生胆色过人,外加皇上疼爱有加,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就是阿哥们集结在一起想教训他,也让他打得东倒西歪,几位皇子,自小就怕他三分。可是,如今,已不是小时候了,皇上再疼爱福康安,皇上也老了,皇子们都大了,当上亲王了,皇上如今有禅让之意,不管是哪位王爷登上皇位,怕也不会喜欢福康安。”

  “老爷,这些事,你以前怎么不说?完了完了,我们和傅家联姻,这岂不是惹上滔天之祸,我们和傅家的关系这样深,傅家要倒了,我们肯定也要受连累的。”

  “唉!”

  “皇上呢?皇上向来疼爱福康安,这一回,也不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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