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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黑人迟疑,“来的人很多,中国女孩?”

  他掏出一旁背包里的明信片,找到那段写有他的文字翻译给他听,黑人想起来,笑着连连点头,“有有有,她很勇敢。”说着竖起大拇指。

  古天昂微笑,将明信片放进背包,一步步挪去跳台边缘,如她所描述的,两侧是凶险陡峭的峡谷,脚下是湍急奔流的河水,可他微笑,心中充满温暖,他不是不怕,他呼吸急促,掌心冒汗,头皮也发麻,可是在同样的地方,她曾经历一样的恐惧,却因为想到他而充满力量,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纵身跃下,张开双手,风从身体两侧呼啸而过,世界飞旋,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急速坠落,可心却又飞升,一刹那,他脑海里闪过她唱的那首歌——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光亮,他看到了,她呢?

  他没有找到她,或许她早已经离开奈洛比,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来其实没有抱多大希望,能够感受到她的感受,已经足够。

  可当他回到上海,却听到王德志的电话留言,说理想去北京店里找他。

  他放下行李,甚至来不及梳洗,就搭最早的飞机赶去北京。

  “人呢?”他风尘仆仆冲进店里抓了王德志问。

  王德志叹气,“走了。”

  “走了?去哪里?”

  王德志摇头,“不知道,她只来转了一圈,听说你去了上海就离开了,我问她电话她也不给。”

  “那丫头又黑又瘦,这一年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萧芳芳补了一句。

  古天昂皱眉,“如果她再来或者打电话,立刻通知我。”

  王德志点头。

  他离开店里回家,他和游理想的家,他走的时候将植物搬去游家,现在家里遍布灰尘,没有人回来的痕迹。

  他只能去游家。

  方敏似乎早知道他会来,不等他开口就说:“她只在家住了两个晚上就又跑了,我试图联系你,但你手机关机。”

  古天昂苦笑,“我去了肯亚。”

  方敏张口结舌,可很快明白,笑着摇头,“唉!好事多磨。”

  古天昂无奈点头,转身离开。

  “对了!”方敏突然叫住他。

  他回头。

  “那丫头说,要去看雪。”

  “看雪?”古天昂屏息。

  方敏点头笑,“对啊,我说看雪在北京看就好了,冰天雪地的还看不够,可她说一定要去一个地方,或许你知道?”

  心跳加速,他微笑,道声谢转身快步离开。

  一边走一边打电话订机票,出了巷子口直接招一辆计程车上车。

  “机场谢谢。”

  民宿老板娘说,已经一月了,却一场雪都没有下,今年的雪或许会来得比较晚。

  山上气温低,加上她刚从一年四季骄阳如火的非洲回来,自然感觉更冷。

  游理想缩在老板娘借给她的羽绒外套里,怀揣热水袋,穿着毛茸茸的雪靴,在站在景观平台上,伸手想掬一缕云。

  他说她像云,就算握在掌心,亦会化成水,再度蒸发,又变回云。

  他说宁愿她这朵云去飞,亦不愿她不开心。

  于是她去流浪,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一个国家接着一个国家,原本不曾想过要去,甚至没听过的地方,都去了,走了整整三百多天。

  她记得他说当她累了、倦了,他是永远的港湾,供她停留,所以,她回来了。

  在近一年前他们分开的地方,合欢山,等一场雪,等他。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寒流过境,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可她就是想等,就算他不来,她也没有什么遗憾,因为他说停留,是为飞得更高。

  “游小姐,我煮了汤圆,要不要吃?”老板娘推开窗户远远朝她喊。

  游理想摇头,“我还不饿,一会吃。”

  老板娘笑开,“要是怕错过他,让我家老陈帮你盯着。”

  门推开,一个熊一样的男人走出来说:“我帮你看,你进来暖暖身体。”

  游理想立刻摇手喊,“不用不——”

  她的话顿住,因为不远处隐隐驶来一辆车,顾不上说话,她跳下平台往下跑,跑两步她愣住,眼皮一点冰凉,她抬头,欣喜的发现,下雪了。

  她伸开双手,接住一片片缓缓飞旋而下的雪片,落在掌心,一瞬间化成水,可还有第二片,第三片。

  她抬头,看到车子停下,车上跳下一个男人,飞也似的向她跑来,她笑出声,她等到了,等到了雪,等到他,等到能令这颗飘荡已久的心,甘之如饴停留的归宿。

  她说自己是心,随心所欲。

  他问那他呢?

  她回答是她的脚,心可以跑出好远,可如果脚不愿意,她会困住寸步难行……

  她终于明白何为自由,如果没有牵绊、没有留恋,就没有所谓的自由。

  所以,他们不曾分开,她为他停留,他放她飞翔,她带着他去流浪,她一直住在他的心房。

  这一夜他们重新找到归属,而小小的新的希望再度孕育而生……

  誓言用来拴骚动的心,终就拴住了虚空。

  山林不向四季起誓,荣枯随缘;海洋不需对沙岸承诺,遇合尽兴。

  连语言都应该舍弃,你我之间,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与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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