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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送我,五千两百元,请你点收,不必找了。”陆斯恩从皮夹里取出钞票交给她。

  心如很小心地收下,怕再去触碰到他的手,而她眼尖地察觉他的皮夹是个顶级名牌,他该是个注重生活品味的人,怎会来买“菜市仔货”?她真的不懂。

  她看他率性的把那一大包衣服往肩上甩去,走进人潮中,淹没在人潮里;她狠狠地别开眼,回归现实,眼看着衣服全卖光了,她还留在这儿做什么,还是快快收摊,回家去看看会议进行得如何了。

  她匆匆收了摊子和底下的支架,一心想回家竟也忘了要验钞!

  陆斯思走过车水马龙的两条街,才到达车子等候的地方。司机一见总裁大人扛着一袋不知名的东西穿越而来,赶紧下车来接驾。

  “把后车厢打开,放这些衣服。”陆斯恩说。

  司机打开后车厢,帮忙把衣服放进去,忍不住好奇地问,“总裁,您买那么多衣服做什么?”

  “你明天全送到救济院。”陆斯恩交代后,坐进车里,唇边挂着淡笑,想着刚刚她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那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那女孩真是有意思,一下子对他小心提防,一下又一副无辜的模样,生动的表情,红着脸的样子挺逗人的,尤其是那双盛着许多表情的眼睛。

  她似乎没有认出他是谁,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个好女孩,外表也甜美可爱,很有资格进陆家的门,今天见了她算是大有斩获。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她现在还是夜大学生,今年夏天才毕业,就等万华大楼那边的住户会议结束定案后,他会进一步去认识她,然后跟她提这门亲事。

  心如扛着摆衣服的支架,一路走回旧大楼,整条旧市街是出乎意料的安静;通常六点这时间,各住户家会飘出炒菜的香味、电视的声音,或人们的笑语,几个老太太还会在楼下碰头聊些东南西北的闲话,可今晚完全反常。

  她打开斑驳且从来不锁的木门,走上老旧的阶梯,还没上楼就听见住二楼且行动不便的费大妈凄厉的哭声——

  “怎么可以这样!临时要我们搬,我们要搬到哪里去——呜——我命苦,我命薄啊——”

  真惨!往上走,又听见爱喝酒的陈伯醺醉的在呐喊──

  “这些有钱人就只会欺侮我这种穷光蛋,这世界难道没有正义公理吗?”

  哎!这正是她的心声。再往上走——

  “我身骑白马,过三关……”

  这声音听来有点熟悉,是老妈在唱歌仔戏!这当口老妈怎么还有心情唱,不怕被嘘吗?

  她吃力地扛着支架,赶紧跑上四楼,开门进屋,果真看见老妈肥胖的身躯在狭窄的客厅里“起乩”;住楼上的阿好姨也在,阿好姨扮苦守寒窑的王宝钏,一双莲花指比来比去的。

  “ㄟ——借问,现在是演到哪里了?”心如小声地问,轻轻放下支架,怕打扰了她们的兴致。

  一见是心如回来,胖不隆咚的薛平贵立刻变回老妈,朝女儿暴冲过来,肥胖的身子紧紧抱住她,泪如雨下。“心如,我的心如,我们的命运真的好惨,人家下个月初要来拆房子,我们没地方住了,怎么办、怎么办?”

  心如后悔自己破坏了她们唱歌仔戏,原来两老只是苦中作乐,而且老妈的身子在颤抖;平日老妈为人挺乐观的,这会儿竟因为担心而颤抖,害得她也跟着不知所措,她心疼地抱紧老妈。

  “我来想想办法,你别怕,我长大了,会照顾你。”心如安慰。

  “我们都穷,住在这里全是贪租金便宜,邻居感情又好,现在台北市哪里还有这么便宜的房子租!”阿好姨用莲花指指着天边,皱皱的脸皮使表情看来更哀怨。

  “离月初还有十五天,我再去找,而且我下星期就毕业了,可以再多兼两份工来付房租。”心如认为自己有能力这么做。

  “哎!找不到了,傻女儿。”老妈叹息。

  “我没想到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和你妈情同姊妹,却突然要和你们分开,真的很不舍啊!”阿好姨说着说着就掉泪了,莲花指也瘫了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找到一间价位合理的房子,我们三人一起分住。”心如看她们这么悲情,跟着鼻头一酸,双眼灼热了。她深知这里的老邻居,全都是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虽没有什么钱,却有深厚的情谊,临时被催着要搬家,这种来不及道别的仓促,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感,着实令人不安。

  “妈、阿好姨,看来我们是一定要搬,毕竟大楼太老旧也有危险性,但他们就不能再给一点时间吗?”心如问,很想知道到底会议是怎么开的,陆家是否仗着财大势大欺压善良百姓?

  “那些人挺强硬的,说就算我们不搬还是会拆。”阿好姨捻掉一把鼻涕说。

  “我听楼下老陈说,地主会联合建商来放火,让咱们不得不在期限内搬。”老妈红着眼说,却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心如见老妈这么坚强,真是于心不忍。

  “真是不肖且下三滥的伎俩,我去跟他谈判。”心如愤怒地咬牙,气不过。

  老妈和阿好姨怔然且同声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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