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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或许是因为太过伤心,也或者两人相隔有些距离,上官流烟一时间竟没听出这嗓音有些熟悉,反倒有了倾诉的冲动,她缓缓的开了口。“我哭是因为我觉得不管自己多努力都得不到想要的,虽然我一开始并不晓得,可、可凭什么爹娘只顾着帮姊姊挑选夫婿,却把我摆在后头?难道我真就这么差?就连未来的夫婿也要低她一等吗……”

  她也不知自个儿是怎么回事,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竟诱得她将这些年来压抑在心头的苦涩一股脑地全数说出,甚至连夫婿这等私密之事都脱口而出。

  事实上她并不是想争什么,她要的只是一份认同与尊敬,就这么简单而己。

  男子听完她所诉,仅仅回了一句。“这有何好哭?”

  上官流烟一愣,虽说她没想过从他身上得到安慰,却也没料到他竟会语带不解的回了她这么一句。

  “我的努力无人看见,难道不该难受、不该落泪?”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委屈陈述得清楚点。

  男子许久没有出声,直到上官流烟以为他睡着了,才听见他那极淡的嗓音再次传来。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爹则在我四岁那年中了埋伏死了,而祖父本就重病,因丧子之痛,撑没几日也死了。偌大的家仅剩我一个,虽说还有祖母在,但我却不能够与她同住。

  “在送我离开那日,祖母哭着跟我说,这家业本该是我的,然而祖父死前来不及将属于我之物留给我,反被我叔父给抢了去。我现在还小,叔父刚得到家业,需要整顿、需要时间坐稳家主之位,暂且腾不出时间来处理我,可叔父心里定不会忘记祖父生前曾说过要将家业留给我的话,所以我不能与她一块住……”

  当时的他尚小,虽听得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却也明白祖母这么做是为他好,就算不舍,还是忍着难过听从她的安排。

  祖母虽未与他同住,却派了数人在他身旁照料,还请来先生待在他身旁细心教导,虽说安排妥当,但他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平日再乖巧,每每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总是睁着双眼不敢睡,他害怕,他想去找祖母,却是去不得,只能抱着棉被哭着入睡……

  待他年纪稍长,了解事情的始末,他才明白祖母的用心良苦。

  他的叔父确实夺了属于他的家业,祖父的遗言是让他辅佐年幼的自己直至成年,然而叔父不仅阳奉阴违,甚至串通家中元老,改了祖父的遗言,让自己成了继承者。

  叔父夺了也就罢了,却为了永绝后患想把他给杀了,这些年来,他遭受到不少暗杀,日日夜夜提心吊胆,若不是祖父与父亲留下的人个个是高手,以及这些年来自己努力习武及敏锐的警惕,恐怕早已化作一堆白骨了。

  上官流烟呆呆的听着他用平淡无奇的语调述说着自己的悲惨,还未想着该如何反应,便又听他说——

  “你有家,有家人,有良好的教养及照料,不过为了一点小事便躲在这痛哭,与我相比,你可还觉得想哭?”

  这问话让她想继续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最后只闷声问:“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她不信,而是他的态度与语气太过淡然,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他的亲身经历。

  “谁会拿自己家人开玩笑?”他反问。

  上官流烟再次没了声。

  她今儿个已不知被他的话堵了几次,若是平时,她早就羞恼走人了,如今不走,或许是因为他这特别的“开解”让她伤心难过消散了些,甚至觉得自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便躲起来大哭,确实有些丢脸面……

  为了冲淡自己的尴尬,她轻咳了声,低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道:“你如此想赢过你姊姊,就为了比她先寻得一门好亲事?”

  这话让上官流烟顿时觉得脸儿有些发红,羞怒的丢了一句。“才不是,我只是不想样样都输她罢了!”

  她方才只是太过生气才会满口胡言,她才不是在意这等事呢,她压根儿就还没想到嫁人这一块。

  男子却是当真了,沉默了一会才又说:“既然你不想输,那就别再哭了,哭成这样,就是有人想娶,也会被吓得倒退三步。”

  说完,他轻轻一跃,身子轻巧的踏着树枝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她一眼。

  上官流烟一愣,等她反应过来时,树上早已没了他的身影,那人无声无息的,眨眼间便消失在她眼前。

  “喂!哪有像你这般安慰人的!”她果真没哭了,却是被气得咬牙切齿。

  一直到后来,他来上官府提亲,求娶她姊姊,她才知他竟是楚王世子。

  想到两人之间的纠葛,她当时着实说不出心里头的滋味……

  “上官姑娘?”君楚漓见她发起愣,沉声唤道。

  上官流烟这才回过神,忙敛了敛心神,将手中的骰盅递到苏远之面前。“就玩猜骰数吧,十局定胜负,只要胜了半数以上便是赢家。”

  方才忆起的往事,莫名的让她不想久留,深怕越想越多。

  他们仅有两个人,赌大小花的反而时间长,不如猜骰数,一局骰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耗不了多久。

  君楚漓没学过赌术,却十分了解赌博,毕竟这是他自小玩到大的保护色,于是道:“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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