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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振君艰难地开口:“孟爷爷他……他老人家,已经在上个月去世!”

  上个月?死亡?大荒谬了,他前几天才参加爷爷八十岁的寿诞,他还催他要快点讨房媳妇,他还说要早点抱曾孙……不会的,这是一场噩梦,他摇摇晃晃走向楼梯,他得要再去睡一觉,醒来,噩梦就会不见,不会莫名其妙就过了一年,爷爷还会再跟他打招呼谈天说笑,一切一切,都会如他记忆中进行。

  “齐维……”振君欲追过去,韩湄拉住他。

  “让他去!”

  振君转向她。“为什么?”

  “他很快就会想通,让他一个人静静。”

  这是他所认识的韩湄吗?为什么用那种冷漠的语气说话,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你不过去安慰他吗?他等于是重新承受一次爷爷逝去的打击。”

  “安慰?”她苦笑。“我有什么资格去安慰他?他不是过去一年的那个人,我有什么立场去安慰他?一切都已经不一样。”

  是不一样,还是事情只是回到最原点呢?

  “不管怎么说,我想还是由你去安慰他一下,会比较好。”振君犹豫地说道。

  韩湄摇摇头。“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以前的那个齐维,若是他需要我在旁的话,他会开口,不用我太过主动。”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怎么会变成这样?

  振君无奈地望向孟观文的遗像,走到前面合掌膜拜。“孟爷爷,你的齐维回来了,我想您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只是──”他叹口气,没再说下去,毕竟接下来的事只能让活着的人自己解决了。

  韩湄离开客厅,回到自己暂居在孟家的客房中、一关上门,她整个人木然地靠在门板上。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让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太突然了!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让他那么快恢复记忆,而且是那么突然?

  让她措手不及、让她难以接受。

  其实,她不日芒直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吗?只是没想到,当真的实现时,却令她毫无招架之力,她的心好像被撕裂。

  虽然不该这样说,但是当齐维想起以前,却忘了失忆后所发生的种种,那便意味着,“她的”齐维已经不在了,那个让她倾出所有爱的人……她靠着门板,全身力气像被抽干似的慢慢滑坐下来。

  原来恢复记忆、抹煞过去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早知道,她就应该在心陷落进去之前,先一棒打下去,让他恢复记忆,不就得了?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今天以前,她都还可以倚在他怀中、在他身旁,尽情的笑着,才一下子,便无法……一直压抑的眼泪,再也不听使唤地流下来,她将拳头放进口中紧紧咬着,她哭得好凶、好凶,呜咽声音从拳头缝轻泄出来,不管将来会如何,她的心底都很清楚,“她的”齐维都将不会在这个世上现身,共同生活的一年,也将如同湖底的沙般,静静沉淀在她脑海中,不复出现。

  齐维独自一人饮酒到天明,把自己关在爷爷的房间里。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爷爷的逝去,以及在他的人生中,莫名其妙就流失掉了一年,一段完全未知的时光。

  在那段失忆的日子中,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做了哪些事、遇到了哪些人?这些对他来说,都是空白一片。

  而他痛恨这种情况!他将酒瓶大力的摔向墙壁,该死,为什么他还是无法摆脱掉这个噩梦,倘若一直摆脱不掉,那便意味着它是事实。

  他跟跟跄跄地走出房间,来到书房,意外的发现张律师在和振君说话。

  “张律师,你好,我是不是也要对你说好久不见?”他露出讽刺的笑容说道。

  “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张律师又惊又喜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虽然他身上酒味呛得吓人,但是那神情和眼神,和他上次所见的齐维,简直是判若两人。

  “很明显,不是吗?不过,我记得上次和你见面是在一个礼拜前,不过事实上,我是过了一年又一个礼拜才和你碰面。”他歪歪斜斜地跌坐到沙发上。

  看样子,似乎醉得不轻,张律师和振君担心地互换一眼,这时韩湄慢慢走了进来,在门边的椅子坐下,没靠近他们。

  振君看着韩湄,她一定哭了一个晚上,整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但是不知怎地,他觉得此刻的灺,似乎又显得太过平静和冷漠。

  “张律师,你来是恭贺我康复吗?”齐维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

  “一方面是,另一方面,我是来向你宣读你爷爷的遗嘱。”

  齐维痛苦的闭上眼睛,遗嘱?爷爷真的死了,而他运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在这该死的一年中,他到底是怎么活的?爷爷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活着?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是喑哑的。“遗嘱怎么说?”

  当他听完整个遗嘱后,整个人跳起来,眼睛直射向坐在门边的韩湄。“为什么?为什么爷爷会将所有一切交由她监管?”

  “呃!当时你的情况特殊,所以孟老爷子特别请韩小姐担任你的监护人。”

  “我的监护人?”他表情充满狂怒。“她只不过是我的女秘书,凭什么当我的监护人?”

  振君皱起眉头,他不懂齐维为什么会用那种语气说话。“齐维,在你失忆期间,都是韩湄在照顾你、教导你──”

  “教导?照顾?”现在齐维的脑子充斥酒精,根本没法理性思考,对他来说,他的世界在一夜之间整个颠倒过来,爷爷逝去带给他的打击和悲伤,远超过他的情感所能负荷,如今又听到,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居然会落在韩湄的手中一个和孟家毫无关系的人。沮丧、痛苦、悲伤等情绪,顿时淹没他所有的理智。

  他冷冷地看着韩湄。“过去一年,你是怎么照顾、教导我?而让你可以当我的“监护人”,甚至可以掌控我孟家的财产?”

  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倒吸一口气,韩湄的脸色变得更苍白,张律师和振君则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振君跳起来,气得差点冲过去揍扁他。“你到底知不知道,韩湄为了你,牺牲有多大?为了照顾你这个像──”

  “够了!振君,别再说下去。”韩湄站起来,默默看齐维一会儿,眼神深奥难懂,然后她向其他两人点个头之后,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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