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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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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我家少爷还没死呢!”家丁啐了几口,急忙又说:“是上回某位庸医乱下药,又把错脉,刚巧少爷气息薄弱,意识不清,晕睡了数月,大伙才会误以为少爷殁了。” “听起来你家少爷应当是长年卧床的药罐子。”她沉吟,铁是前世冤亲债主众多,今世才要受尽病痛磨难来偿赎。 “唉,我家少爷是命好福薄。” “是命贱吧!”辛芙儿嘀咕,陡然疑心大发,“你府上是哪里?” “辜府。”家丁极度夸扬的口吻听起来真是刺耳。 “辜?”她眯了眯澄眸,捧在半空中的茶杯没喝半口,又搁回原位。“敢情你府上大人该不会就是那个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安穗公?” 家丁自知理亏,微微颔首,“安穗公是我家大人。” 辛芙儿两眼一翻,露出没辙的表情,嗑牙发闲的情致都被破坏了。 话说这位安穗公,不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贪官污吏,举凡伤天害理之事,能干多少便干多少,民脂民膏,能刮多少便刮多少,绝不容有半点宽贷,横行以京师为中心,往外扩散方圆五千里一带的各大城镇。 表面上看起来很风光,这位死后铁定能荣任历来最恶之官的辜大人却是一脉单传,偏偏这唯一的子嗣自小体弱,成天与床榻不分,准是生下来帮他那下尽十九层地狱都还嫌不够的贼爹赎罪的。 “没死倒好啦!还不快回去给你家少爷煎药炖补品,干嘛来我这儿闲晃?” “道姑有所不知,自从辜少爷遭逢那次被误认已死,装棺差点下葬的风波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不知怎地,长年茹素的他胃口大开,现在是餐餐无肉不欢,无酒不乐,简直要把大伙吓死。” 辛芙儿哼笑,“还挺懂享受的……这就是啦!铁定是地府走过一遭,才知人生苦短,不如寻欢作乐,好好的过日子,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回去熬汤药侍奉。” “道姑,你行行好,来辜府走一遭吧!”家丁又是央求又是叩头。 被缠烦了,她随手一挥,“知道啦!今晚三更,我管你是要用骗的,用打的,用扛的,下迷药,下降头,还是要钉在棺材里,把你家少爷带来就是了。” “谢谢道姑,我这就回去张罗。”叩头谢恩之后,家丁狂奔离去。 终于落得清闲,辛芙儿按照惯例,上炉灶查看丹药炼制的情形,邻隔灶上已炊好满竹笼的鲜笋肉包,趁烫手之前,整笼平摆在地上。 不一会儿,当归火速奔至,吃得唏哩呼噜。 眼下这般悠哉无为的日子,她最爱了。 瞄了眼窗棂外忽然降至的融融夜色,辛芙儿拉下素簪,披散墨色长发,提笔点朱砂,在三根白烛上写下咒术,再逐一点燃。 古怪的是,烧亮的火光竟是青焰,朦胧的烛焰之中,缓缓出现了半身白影,满脸胡须的粗汉径自往座上一蹬,恶狠狠的瞪着她。 “辛芙儿,你真没用!”胡须老头劈头就骂,“前几天碰上的那个老黑茅,可是恶名昭彰啊!你收拾门户是怎么干的?怎么能让他逃了?” 辛芙儿横竖黛眉,火大得很,“那老黑茅邪门得很,我没被他整死就不错啦!要不是我灵机一动,抬出太上老君,你女儿我恐怕现在魂魄早下了地府陪你站哨。” “呸,我辛道人的女儿哪可能如此没用,准是你发懒,不愿跟他斗!你老爹我哪是站哨?我是生前有功有德,死后才能在地府捞了个鬼差的名分来威风。” “是啊!你可威风了,天天在地府喝孟婆汤当解闷,却把重振茅山的苦差事留给我,害得我日日与冥钱符咒为伍,三不五时就要去赶鬼杀妖,你算哪门子的爹啊!” 对于这段耳熟能详的牢骚,辛殊早已见怪不怪,笑道:“我瞧你是越来越有乃父之风,被你收拾掉的老黑茅繁不胜数,抱怨归抱怨,还不是一副越来越上手的样子,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辛芙儿受够了这些迷汤,毫无喜意,了无新意。“老爹,废话就别说了,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办……” “我来也不是要说废话。”辛殊陡然打了个岔,“酸酸,昨儿个牛头马面被阎罗王训了一顿,说是数天之前的中元有异变。” “什么异变?该不会又是那些老黑茅在搞鬼?”她百无聊赖的鼓起腮帮子,吹动刘海,不怎么感兴趣。 “极有可能。中元那日,地府不管事,有人乘机捉了孤魂野鬼充当小厮,还有一些妖魔鬼怪趁势捣乱,更糟的是,判官还搞丢了生死簿……” “怎么听起来地府养的尽是些酒囊饭袋?”辛芙儿冷笑连连。 “别贫嘴。”辛殊横了女儿一眼,“中元过后,人间必有诸多乱象,那些心术偏颇的老黑茅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肯定要参上一脚,你最好……”他突然噤了声息,寒着一张脸,瞪着家门,想来应该是来者不善。 心神不宁,有一下、没一下随口敷衍的辛芙儿狐疑的看了老爹一眼,然后欲上前开门。 “别开。”辛殊出声制止。 “不过是个等死的公子哥儿,怕什么?”她完全不当一回事。这个时辰除了辜家大少,她没约别的贵客。 “酸酸!”他本欲再警告,无奈她用力一吹,白烛灭了两盏,他的形体霎时退成一片雾白,返回地府之前,他把握时间低声咆哮,“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是不是救了什么怪东西?可恶啊你,压根儿就把你老子的话当放屁,是不是?” 辛芙儿双肩一耸,心虚的移开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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