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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看着这惊险又令人动容的一幕,楚漠然再低头瞪着自己的右掌,冷淡的俊脸上净是茫然和不解。

  他何必管她是死是活?

  又何必出手阻止她莽撞的行为?

  他怎会这样冲动?一点都不像原来的自己……

  楚漠然袍袖一甩,旋身走了。

  不过他才走没几步,招福已经追上来了。

  “你要回去了?”她都还没跟他说上几句话,他就要走了。

  楚漠然冷酷地睥睨着她,觑见她额头上多了一道擦伤,还微微渗出血来,不过她却完全不在意,眼里只盛满了他的影子。女子爱慕的眼神他见多了,向来嗤之以鼻,只有她竟让他感到不知所措,心底生起一股想快点摆脱她的念头,恍若被她这么瞧着,他会变得不像自己,像似有什么就要失守了。

  “别再跟着我了。”楚漠然投以一记凌厉的眼神,成功地让招福停在原地,没再跟着他了。

  “唉!”她叹了口气,肩头一垮。“看来他真的是很讨厌我……”她并不奢求他会看上自己,只希望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只怕连这小小的希望也没了。

  过了十天……

  招福才要跨出门槛,遇上正好从市场回来的朱大勇。

  瞧见招福手上拎着沉重的食篮,他探问道:“你要上哪儿去?”

  “阿爹回来得正好,我要上王老爹家一趟,他已经好几天没出来做生意了,不知道他孙子的病好一点了没有,想说给他们送点吃的,看会不会好得快一点。我饭都煮好了,阿爹先吃。”

  朱大勇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然后牛饮似地灌了一大杯茶水,忍不住唠叨个几句。“你这丫头净是操心别人,也不想想都几岁了,媒婆来找过好几次,再不嫁人,难不成要当老姑娘?这样阿爹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你娘?”

  “那……等阿爹娶了后娘,我就嫁人。”招福顺着他的话试探。

  顿时,他晒得黝黑的大脸胀得像猪肝一样红。“你、你这丫头在说什么?什么后娘?除了你娘之外,阿爹是不会再娶的……”

  招福把小脸凑过去,嘿嘿一笑。“阿爹……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可疑,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哪、哪、哪有?你这丫头不要乱猜。”朱大勇咳了几声,顾左右而言他。

  她可不信,谁教他们是父女,知父莫若女嘛!

  “真的没有吗?”招福用手肘顶了两下,贼恁兮兮地笑了笑。“阿爹,我是你女儿,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嘛,你喜欢上谁了?我马上请媒婆过去说亲。”

  “就说没有……”朱大勇被问到脸红脖子粗的,抓了抓脑袋,索性就绕着屋子走,想要逃避女儿的问题。

  “阿爹,你就老实说吧……这样我好去帮你瞧瞧人家。”她搁下食篮,也跟着绕了起来。“说嘛,是东街街尾的刘寡妇?还是西大街的蔡大娘?”她把可能的人选都挑了出来。

  才绕了两圈就已经气喘如牛、满身大汗的朱大勇,瞪着女儿决定招了。“好啦、好啦,阿爹说就是了……就是……就是……住在南大街胡同里的林家嫂子……”

  “是她?”招福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人,有一回跟阿爹送猪仔到市集去卖,不小心把袖口给划破了,正好她来买东西,看见了,就主动叫住她,并拿出针线来帮自己缝补,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就跟娘一样,如果是她,招福不会反对。

  他清了清喉咙。“自从她相公过世之后,就被婆家的人赶了出来,连孩子都不能见,只能一个人做针线活养活自己,也怪可怜的……阿爹只是同情她,没有其他的意思……”

  招福用手肘顶了顶他,嘿嘿一笑。“阿爹脸红了,明明就喜欢人家,这可是骗不倒我的。”

  “你这丫头!”朱大勇没好气地低斥。“就算可怜人家,我也不能做出对不起你娘的事儿。”

  她叹了口气。“可是娘已经不在了,往后总希望有个女人能照顾阿爹,再帮我生个弟弟,不然我怎么放心嫁人?要是阿爹坚持不娶,那我也不嫁,一辈子陪在阿爹身边,怎么样?”

  “你……”朱大勇骂也不是,说也不是。

  “我先去王老爹家了,阿爹好好地想一想。”招福心里偷笑着。

  “我说丫头……丫头……”他迭声嚷着,生怕她真的去找媒婆了。

  招福故意不理会身后的叫唤,心里想着——娘若是在地下有知,应该也会赞成她这么做才对……

  隔天晌午,几位主事坐在楚家庄的书斋里,一一跟楚漠然报告矿场的情形。

  这些主事的,都是跟着死去的老爷十几二十年了,后来老爷卧病在床,换了少爷当家作主,原本都一副倚老卖老的态度,表面上遵从,私底下并不服气,但这几年遇上了几次严重的矿灾,都是在他冷静处理之下才化险为夷,于是全改了态度,折服在楚漠然果断的手腕之下,如今对他可是忠心耿耿。

  “……受伤的工人要确保得到照顾,让他们的家属安心。”楚漠然同意拨下一笔银子,为的就是半年前矿坑在连日豪雨之下不幸崩塌而受伤的工人,务必要善尽身为东家的责任。

  闻言,其中一名主事开口。“老爷,这可是笔庞大的数字。”

  “张主事的意思是……”他没有立刻驳斥,而是先征询意见。

  那名主事不以为然地说:“所有的医药费用由我们来出是理所当然,但总不能养他们一辈子,再多的金山银山也有挖尽的一天。”

  “楚家不会因为这一点银子就垮了,可是今日若是一个舍不得,往后可找不到有经验的工人,有谁还会甘冒风险为楚家卖命?孰轻孰重,我想张主事是聪明人,应该能分辨。”他说话的口气很淡,却听得人心头一震。

  听完这番话,张主事服气了。“老爷说的是,是小的考虑不够周到。”

  又商议了一些事后,几位主事们才纷纷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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