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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用过早膳,云景琛便进了书房,一时半刻不会出来,她想了又想,既不好询问当事人,只好从堇芳口中探听,希望得到答案。

  “二奶奶想知道什么?”堇芳小心翼翼地问。

  “就是……相公和三房奶奶之间,曾经有一段过去……”她犹豫了半天,终于问出口。“那是真的吗?”像堂弟妹那般的绝色女子,只要是男人见了都会动心,何况相公又是正常男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堇芳这才放下心来,还以为主子是要问有关大太太的事。

  “哪来的过去,是二奶奶想太多了,三房奶奶不过是太夫人的外甥孙女,曾经来府里陪伴过太夫人一段日子,上头的长辈见了相当喜欢,因为二爷较为年长,本来就应该先娶,谁知她最后嫁的是堂少爷。”

  “真的是这样吗?”可是听云景行的口气,相公似乎也喜欢对方,并不像堇芳说的那么简单。

  “是啊!”堇芳点头。

  芝恩只要想到相公心里有过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最后却嫁给自己的堂弟,还要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定很痛苦。

  “二奶奶怎么了?”堇芳见她似乎快哭出来了,连忙关心。

  芝恩摇了摇头,她只是替相公难过,更怕一辈子也无法取代对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让相公喜欢上自己。

  待主仆俩走进小跨院,坐在石阶上等她来到的亭玉马上兴高采烈地奔了过来。

  “二嫂陪我玩……”

  “好,二嫂陪你玩。”芝恩暂时抛去烦恼,朝小姑笑说。

  睡到大半夜,芝恩感觉到躺在身边的男人有了动静,有些迷糊地掀开眼皮,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然后在昏暗的光线下,聆听着脚步声走到门口,最后开了门出去。

  天都还没亮,相公要上哪里去?是去书房吗?

  芝恩来不及思索,身子已经跟着动了起来,迅速地穿上袄裙,套上绣花鞋,蹑手蹑脚地离开寝房。

  幸好今晚的月色明亮,一轮圆月就高挂在天上,还是可以看清天井四周,不至于需要摸黑行走。

  她左右张望一下,瞥见高大身影正往西侧走去,赶紧尾随过去,芝恩也知道不应该跟踪,但好想多了解这个男人,只有这么做了。

  待芝恩见到他在那扇上了大锁的小门前停住,不禁愣住了,大半夜的跑来这里,难道里头真有什么秘密?

  此时的云景琛紧握着钥匙,在门外站了片刻,这才打开大锁,推门进入。

  “他进去了……”芝恩蹑手蹑脚地上前,不过只敢躲在门边,往里头偷看,其实里头什么也没有,只是座很小的院子,一眼就可以看尽,就好像只是为了将那口水井封在里头。

  云景琛站得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地面对那口水井,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是那背影却又是如此哀伤和悲愤……

  水井?

  脑中陡地灵光一闪,让她马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还险些叫出声来,急忙用手心撝住嘴巴。

  难道里头那口水井就是……

  芝恩依然捂着唇,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那具流露伤痛的高大身影,如果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难怪相公会特地把它封起来,只因为不想看到它。

  娘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根本就没有过去,她可以肯定,那道伤害还深深地烙印在相公的心底,外表看不出来,里头却流着脓。

  “相公一定不希望让人瞧见现在这副模样……”芝恩很想进去安慰他,但也知道现在还不行,只会令他难堪,最好的方式就是当做不知情。

  她悄悄地回到寝房,重新躺回床上。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抚慰相公的心呢?

  芝恩了无睡意,望着帐顶思忖,一个当娘的人,真的会狠得下心丢下三个孩子投井自尽吗?她并不了解当寡妇的心情,会因为耐不住寂寞,而真的跟男人私通?

  这些问题在芝恩脑中盘旋不去,却怎么也想不通,如果是她,相公若真的发生不幸,绝对不会寻死或改嫁,不是为了贞节牌坊,也不是为了得到众人的敬重和表扬,而是为了孩子。

  不管将来的日子过得再艰苦困难,她也要亲手把孩子扶养长大,就像娘为了生下自己,宁可犠牲性命一样。

  所以芝恩真的不明白婆母是抱着何种心情,选择投井自尽这条路,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

  就在这时,房门发出呀的一声,被人推开来,她赶紧背过身去,感觉到相公轻手轻脚地上床,面向外头侧躺,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似乎已经睡着了,芝恩才全身放松。

  她也累了,困意跟着袭来,不过睡得很不安稳,又作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梦,脑袋变得很沉重。

  第二天,芝恩见相公神色如常,她却在窥探“秘密”之后,无法再以平常心看待,多希望他能把心中的愤懑、委屈,都跟自己倾吐,她真的愿意倾听。

  要到何时,他们才能成为一对相知相许的夫妻?相公才愿意信任自己,肯对她倾诉心事?

  五月中旬,由于一批盐需要运送到销盐口岸贩售,身为“运商”的云景琛便带着两位庶出的堂兄弟出门。

  芝恩虽然不舍,但也只能为他打包细软,另外又放了一小瓶保和丸,万一在外头吃坏肚子,或腹痛时可以服用,以及外伤药膏,要是不小心受伤,也可以应应急,虽然不希望用上,但还是以备不时之需,以前还在娘家时,爹每次出门,她都会准备这些,然后交给随行的奴才带着。

  “相公路上小心。”她说。

  云景琛在长袍外头套了件琵琶襟马甲,腰上系着荷包,看似没有表情的黑眸觑了下芝恩那双泛红的眼眶,很想叫她不要哭,又不是不回来了,偏偏这种肉麻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祖母有八姑和三叔、三婶他们在照顾,不必你操心,只要顾好谦儿和亭玉就成了。”

  “是。”芝恩猛点着头。

  待他转身往门口走,被一双小手从身后抱住。

  “相公要早一点回来。”芝恩哽声地说。

  云景琛觉得心头最坚硬的部分,渐渐地软化,将手掌轻覆住环在腰上的小手,再度出声,口气不再硬邦邦的,多了一丝铁汉柔情。

  “办完事就回来。”

  芝恩依依不舍地松开环抱。“是,相公。”

  “我走了。”云景琛迈开大步地跨出寝房,否则真会不打算出门,有这种念头还是头一遭。

  芝恩也跟着出去。“阿瑞,要好好照顾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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