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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初下决定时,他的心境是义无反顾的坚定,可这会儿见着了失魂落魄的她,刹那间,竟有着强烈的退缩念头。

  真的要走吗?他的心起了质疑。或许,就这么死心塌地地继续守在纭妹身边,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悟透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中,不再盲信他人的三言两语,也不再盲循着那张该死的卦象的指示,痴等着那莫名其妙的真命天子。

  中古男人?!

  啐,想到就有气!

  “悠作?”被轻轻幽幽的叹息揪回些许神魂,眼眸流转,不觉讶见于站在门口发怔的人,“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一会儿。”

  “呃,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她的脑子仍有点呆茫茫的。

  自发生那件事后,这两天,他们全都以电话联系,未曾见面。想他,却又怕见到他,可不知为何,突然见他出现在眼前,纷乱茫然的脑筋忽然闪过一丝寒颤,懵懂中,有些骇怕面对即将面对的所有讯息。

  只因知他甚深,虽然悠作未开口,但她隐约能猜出,他今天是有所目的而来,不是为了责骂她,而是他有事情要说。

  属于女人纤细的第六感告诉她,悠作做了个决定,他预备要告诉她,而这个决定,她一定会不喜欢,相当、相当地排斥。

  “我们两天没见面了。”

  “是呀。”还以为,起码要再过两个星期,悠作才能容忍再见到她这张总是让他伤心的脸孔。

  “还好吗?”

  “嗯。”她略显慌乱地忙着找话题聊,“真不巧,我爸他们出去了耶。”

  “我知道。”闷声应道,他的心情开始变得阴鸷、郁恼。

  何时,他们之间的对谈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疏离了?何悠作满心感慨。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不在家?”

  “因为是我安排他们出去用餐的。”缓步上前,他半蹲跪在她眼前,温热的手捧起她的脸蛋,细细地凝望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眼底有着浓烈的舍不得,“我希望今晚能跟你单独相处。”

  “悠作,你是怎么了?”他的话依然是温和如昔,对她的态度也依然是柔情款款,但,她觉得不安了。

  因为他的眼光让她觉得骇然!

  “我爱你。”老天爷,教他怎舍得离开她呢?

  心爱至极的纭妹哪,这些年来,她一直是盘踞在胸口的唯一,甚至是在此刻,对她的爱竟未消褪半分。

  可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生命的前半辈子,他努力地为着自己的未来而努力,生命的后半辈子,他希望能赢得心中唯一的爱永远留在身边,长长久久。

  “悠作,”他沉默得愈久,叹的气愈深,她的胸口就愈加揪紧、惶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呵,他的纭妹永远是这么敏感。

  “的确是有事。”

  “你说呀!”

  “我答应加入医疗小组了。”

  医疗小组?参加医疗小组?脑子有那么一秒钟的僵凝,然后,瞬间引爆,炸得她浑浑噩噩地像是被抽净了魂魄,却又依然清晰地听进了他的宣告。

  “昨天,我跟瞿北皇碰面,也聊过了,我决定加入。”

  “可是,你说过你不会去的。”因为心慌,她问得结舌。

  他说,他已经答应要加入医疗小组,这也代表,他要离开她了,是吗?

  “我改变主意了。”就像你一样。可是,这种挟枪带棒的伤人话他说不出口,即使是心中曾盈满怨愤。

  “为什么?”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因为,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因为,你需要空间思考一下;因为,我觉得我们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好的想个彻底。”

  “想?想些什么?”他的话,他的神态,再再都让人觉得心寒,她心一凛,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的意思是要……”

  悠作这番举动是想要分手?因为她的再次悔婚。

  因为她的再次悔婚,所以他累了、倦了、不想再坚持下去了,所以他决定要将感情撤离;因为面对她,他说不出这么残忍的决定,所以,他决定用时间跟距离来冲淡两人之间的过往云烟?

  “不,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真是这样吗?望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神,她蓦然胆怯,喑哑着嗓子,浅浅淡淡的呜咽渗了进去。

  “为什么呢?”噙着水气的泪眸有着教人不忍地哀求,“是不是因为我又悔婚?你是不是决定不理我了?”

  “不,不是。”不理她?恐怕连下辈子他都做不到这般绝决,她怎能这么想呢。

  “我爱你,可是你的恐惧一直梗在我们之间,除非……”

  “再给我时间,我会克服的,我一定会克服的。”她不假思索地举手贴向他的胸,急切地迭声保证。

  低叹着,何悠作哑然无语。

  心中的魔魇,她需要时间克服;要她辞去危脸性极高的工作,她也需要时间克服,可是,谁能给他信心去等待她的克服呢?

  他已经等待了那么多年,如今,他看破了,也决定赌了这一把,若不狠下心来撒下重药,焉知纭妹会不会有做出决定的那一天。

  “我相信你总有破除魔魇的一天。”他很诚心地说。

  “那你……”

  “我只去一年。”

  “一年……”呆怔的眼凝望着他感伤却坚决的沉郁黑眸,她傻愣愣地重复着他的话。

  “对,医疗小组在一年的时间里可能选择两、三个地方落脚,我会跟着他们的行程走,别难过,我只去一年。”

  一年?呵,悠作他怎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在他眼中不过是区区一年,可在她眼中却恍如一辈子呀。

  “为什么?”

  “因为医疗小组里有个外科医生临时没法子参与这次的义诊,而我可以提供这项技术,我可以去帮助一些需要我帮助的人。”他回答得很温和。相当、相当的合理又不愠不怒的。

  但听在秦纭妹耳中,不啻是项宣告世界毁灭的决定。

  太知道悠作的个性了,他是个行事沉练的男人,当他做下决定,就代表事情已再无转圆的余地。因为他们需要他,所以他要离开她;因为她不需要他,所以,他决定放弃总不听劝的她。

  “你真的要离开我了?”

  “不,不是离开。”

  “这样还不算是离开?”想笑,唇畔一绽,却忽地勾出了鼻端酝酿的酸烫热泪。“这样还不算吗?那怎样才算呢?”她不笨,不会非得要他一字一句亲口说出绝裂的话才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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