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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以前……你们老爷跟夫人很疼孩子?”

  “嗯,他们是我见过最和乐的一家人。”

  望着凉子那无法掩饰的不舍及沉痛,心中抑不住的酸涩又俏悄的,却也牢牢的扣紧蔡含文的胸口。

  十二年来,每到这个令人感伤的日子,他们两兄弟就这么任恍若无止无境的伤痛折磨自己的身心?

  她的心,在不自觉中纠结着苦苦地愤怒,这真的是太过份了,他们这么做,不仅仅是让自己痛苦,岂不也教疼爱他们的父母亲无法走得安心?

  脚步急促地直冲到这扇门前,但蔡含文仍在门口杵了几秒,低喟一声,她没有敲门,轻轻地将门拉开。

  天色早已在她与凉子问答之际暗透,此时,石黑疆介的房间没开灯,黑漆漆一片,像足了紧守伤恸的大牢笼。眨了眨眼,待视力能适应房里的黑幕,她立即就看到一道人影静静地靠着床边。

  “大……大老板?”她有些惊惧,那个人影,该是个“人”的影子吧?

  没有声音消除她的疑惑。

  微上前一步,她睁大的眼完全将那人影瞧个清晰,是人,而且正是她要找的人。

  石黑疆介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铺,呼吸薄且浅,浅到她几乎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令她真的好担心。

  像被条看不见的细绳牵引着,蔡含文悄声踱到他身边,蹲下,犹豫片刻,没再试图以声唤出他的反应,带着安抚的微颤小手才刚触到他的肩膀,整个身子就被疾伸的大手狠狠扯下,一双强劲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身子。

  没有发出惊呼,像是早料到他有这么个举动,她依顺地任他钳制着自己,沉静的偎在他怀中,半晌,她柔柔、小声小气的问着,“呃……你……你还好吧?”

  “不好!”他的回答很斩钉截铁,但紧拥着她的动作,却完全的背道而驰。

  就这么相偎了一会儿,忽闻他狠狠地往胸口吸着气,突兀的敛去臂膀的力气,动作略带粗暴地将她的身子推开。

  “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呵,我就是担心你这一点。”隔了些许距离,蔡含文的身子动也不动的,“老把自己的心情封闭起来是不好的行为,你不知道吗?又不是忍者龟。”语气是轻松的,但热烫的泪水已聚集在她泛红的眼眶里。

  一直以为,大老板相当的坚强,平日的言行举止成熟稳重得像是足以挡起整个世界的毁灭,但此刻,眼睁睁地瞧清了隐伏在他内心深处的阴暗面,汹涌在胸的心疼感觉,分外的纠结着她说不出所以然的万般情绪。

  “别理我。”

  “好呀!”不顾那份自他身上散出的拒绝,她忽地迎向他,一双干已巴的手臂搭上他的肩,不由分说地将略带挣扎的他揽进怀里,“天一亮,就算你求着要我理你,我也一定不会理你的。”

  “你……”

  “嘘!”

  冷寂弥漫了几秒,石黑疆介轻声叹着,“你不必这么做的。”

  “我知道。”想也不想的,在他泛着凉气的额上轻轻一吻,用力地拉着他的身子,蔡含文缓缓往身后的壁上靠去,心疼的感觉到,他的身体没了以往令她沉溺的温暖体热,“你就当我是隐形的,别理我。”她学着他方才的话。

  “小文……”

  “嘘,你很吵耶!”

  凝窒的气息因两个身子的相偎而逐渐有了热度,极其缓慢的,隐在黑暗中多时的石黑疆介将整个人一丝一寸的贴近身前蕴着温柔与体贴的胸怀,四臂交缠,紧紧的将对方给护卫在彼此怀中。

  石黑疆介没有哭出声,肩膀只是微微的抽动着,但蔡含文知道他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哭得很难过、哭得……教她的心都酸成一片。

  这一夜,被她强搂在胸前的石黑疆介没有如以往般意气风发,有的,只是失去了双亲照拂十来年的稚孺之情,在她多情自荐的温柔怀中,沉默不语的他静静地将满斛哀恸尽泄。

  而她,陪着他伤心难过,泪涟涟的脸蛋五味杂陈,紧紧地环着他的身子,就这么陪着他伤心、陪着他难过、陪着他哀悼失去了父母的痛苦,也为自己已理净个七八成的爱情归属咳声叹气。

  真不愿意事情会演变成这般状况,爱一个人是否就是如此?他痛、她痛;他哭、她哭;他的喜怒哀乐也成了她的情绪,又火又恨又气又恼,真的、真的是很不愿自个儿的情绪如此严重的受人牵制,但无奈呀,直到此刻,她竟才为时已晚的发觉到这一点,而任何的补救都已经来不及了。

  搂抱着不知何时爱上的男人,她的心柔了、软了,也遗落了。

  初到日本,她是誓言要拼命赚钱,早日归乡的,怎知却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的心给遗落在一个日本男人身上。

  这辈子,她真会……和番!哦,难不成真是一语成谶。

  第八章

  好大的风雨!

  倚在廊下敞开的门边,隐约被泼进廊内的两水溅湿了衣裳,但石黑疆介似无所觉,忧心的黑眸始终盯着往大门方向的院子。

  “怎么突然下那么大雨?”

  “是呀。”睨了他一眼,凉子不掩关心地咳了声,“大少爷,雨大了,你要不要站进来一些?”

  “喔,好。”嘴里应着话,她身子却是半丝都没移动。

  那小傻瓜准是想吃的想疯了头,在屋子里冲进冲出,只丢了句要买什么零嘴,就急呼呼地跑掉了,待他挂了电话追出去,早就没了踪影。

  这阵狂雨来得突然,原指望她临出门前好歹也该懂得看天色,再怎么急,也会顺手带个两具什么的,谁知道大雨倾盆了近十分钟,凉子这才慢条斯理的用闲聊的口气告诉他,那小傻瓜出去时,指上只捏着几张钞票。

  住了三十几年,他清楚得很,自这处宅子到市街的沿途,全没个遮雨的恰当场所呀!

  “别担心文那小姑娘,她应该知道先找个地方躲雨。”没装做不知道大少爷在担心什么,凉子在洒了教人忧仲的种子后,又好心好意地开口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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