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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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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烫伤就会起水泡,起水泡就会破皮,破皮就会细菌感染,然后、然后你知道吗?细菌感染是很严重的一件事,你没看新闻吗?很多人就是这样,小伤口轻忽大意,最后造成蜂窝性组织炎,然后要截肢……”说到最后,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蓄起水气。 “截、截肢?!”他被刚入口的咖啡呛了好几下。 他不过小小被热水烫了一下,就要截肢? 他呛咳着,哭笑不得。 她的样子……好像快哭了,眼泪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滚出眼眶。 “好好好,茗茗说怎样就是怎样,我包着好不好?茗茗不要担心。” “真的吗?”眨眨眼,再三确认。 “真的真的!”她爱怎么包就怎么包,就算她现在打算将他的手打上石膏,他也绝对不敢有第二句话。 她总算放心地露出微笑。“那我明天来帮你换药?” “换药”耶!她大小姐居然用到“换药”这两个宇。 “是是是。”不敢忤逆皇太后懿旨。“那现在,你允许我用手拿课本,教你一点点、一点点的微积分吗?” 就算被截肢,他也不想再看到她被当了。 “那你不要太勉强,手痛的话要说哦。” “好。”他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口气应允。 这段时间,她只要没课,几乎都是待在这里,让他帮她恶补课业,抓重点让她读,能教会多少算多少,拚老命把她的成绩拉上来,免得……老是拿那种让人想不当地都为难的分数。 教到一个段落,他看看时间,该去接女儿下课了,依照往常惯例,顺口问她:“晚上一起吃饭?” 意外的是,她回绝了。“今天不行,和同学约好吃饭。” 收拾桌面的手一顿。“那位蛋糕同志?” 她呵呵轻笑。“对呀,他说他不太会追女生,要我教他。” 教个头!人家这是声东击西,醉翁之意不在酒。 贺品遥张了张口,却选择不说破。 不论如何,人家也算用心良苦,追求诚意十足了,茗茗有交朋友的权利,什么人适合她,该由她自己亲身去体验、摸索,然后自行决定要或不要,旁人其实没资多嘴。 感情的路,不就是如此吗?他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那好吧,祝你晚餐愉快。我要去接小茗茗,要送你一程吗?” 她摇头。“同学会来载我。” 他们一起下楼,他陪她在校门口等,看着她上同学的车,才放心离开。 开车前往幼稚园的途中,总觉得不太对劲,像遗忘了什么。 瞥向驾驶座右侧,空荡荡的座位,一丝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只一刹那,又消失无踪。 也许是太静了。 习惯了这段路程有她相伴,突然间耳边少了清甜笑语,感觉格外地寂静。 他扭开音响,让广播节目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柔美嗓音,填补空间。 “贺老师,你手怎么了?” 一个上午以来,他至少收到一百句以上类似的问候。 这真是个高难度的问题!他也想知道,他的手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倒个水,居然就被列入伤残人士的行列? 一句句怜悯关怀的慰问、一双双看重残伤患的眼神,令他想解释也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刚刚由教室回来时,学生还自告奋勇帮他拿课本——注解一下,那本书前后加起来只有两百五十三页,加上封面、封底,了不起给它两百五十七页! 能怪人家这样看待他吗?盯着被密密包裹住的右手掌,他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 他真的可以拆掉它的,可是……这总是茗茗的心意,她那么关心他,并且认定他一定会伤口感染,然后恶化……他如果不包着,她会寝食难安,放不下心。 想起她一圈圈缠上去时,表情那么认真专注,最后还不忘在上面打个漂亮的蝴蝶结,简直高贵美观,大方又不失典雅,他差点要站起来为她鼓掌表达敬意了,还建议她需不需要别个别针什么的,看起来会更有造型…… 结果,隔天早上她就真的找来一只造型可爱的米老鼠别针。 想到这里,他苦中作乐地笑叹,想拆也拆不下手。 所以,他真的就忍着不便,洗澡时不敢拆,十五分钟可以搞定的澡洗了超过半个小时;拿粉笔时不敢拆,一辈子写字没那么丑过;吃饭穿衣睡觉不敢拆,连他女儿看了都想喂他吃饭……就这样让那层碍事的纱布跟了他一个礼拜——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米老鼠别针。 连他都觉得这种行为很可笑,但是看到她不必去担心什么蜂窝性组织炎……好吧,他催眠自己,要由衷感谢她帮他保住了右手,免去截肢的风险。 他低低轻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米老鼠别针。自从拆掉纱布后,这个别针就一直放在他这里。 其实不只别针,他的家里、车上,都有她遗留下来的物品,外套、发夹、耳环、手表、课本、笔记、唇膏……林林总总,大大小小都有,他家甚至有她专用的拖鞋、茶杯,每个角落都有她存在的痕迹,她已经不像客人,而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前两天,问她下个月咏茗生日那天有没有空?他想,女儿会希望有她参与的。 她连想都没有,直接回他:“要,我要去!小茗茗的五岁生日耶!我很想、很想、很想、很想陪小茗茗过生日哦!” 这是她的惯性用词,当她真心期待某件事情时,就会用“很想、很想”这类的强调用语,这次还连用了两回。 “好,我们会等你的。”他用微笑安抚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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