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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不对啦,你这里又转错针了……欸,你学习能力退步了喔。”以前明明学什么都快,忍不住合理怪疑——“你在扮猪吃老虎呴?”

  赵之寒侧首,与肩畔秀容对视数秒,微微扯唇,唇心似有若无地拂掠芳唇——“我什么都不用扮也能吃。”

  “……”居然反驳不了。“你再讲,明天就等着吃红萝卜!”最极致的反击,也只剩这个了。

  果然,男人默默转回头,低头继续绣。

  这大概是世上最讨厌吃红萝卜的小兔子了。江晚照把脸埋在他肩窝,耸着肩膀无声偷笑。

  眼睛有些许刺痛,她收回目光,用力眨去眼底模糊的酸热,专注将切好的青椒串起。

  以往,总有些雾里看花,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看清楚。

  那温和眉目、那放松姿态,原来他也可以像个单纯的大男孩,全然地不设防,在这个女人身边,领受不曾有过的宁静喜乐。

  那样的宁馨契合,温存氛围,只要不瞎,都看得见。

  他们如此相爱,如此相惜。

  她终于明白,只有在这个位置,才能让他拥有最大限度的幸福。

  而她与他,正如此刻的距离,不远不近,是她爱他最好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中,看着他幸福,看着他完满。

  当晩,在江晚照家中留宿,夜里她起来喝水,看见起居室还有灯光,缓步走近。江晚照在灯下研究食谱,而那个男人,枕在她腿上睡着了。

  留意到门口的她,对方仰眸望来,“还没睡?”

  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未及思索,话已飘出唇畔:“你很幸运。”能得到这个男人,全心全意的信任与眷爱。

  江晚照一顿,顺着她的目光,睇视眼上沉睡的男人,指尖温存拂掠发梢,眸光柔浅。“我知道。”

  “嗯,那很好。”

  没有人,有资格批判他人的选择,赵之寒会选择她,一定有他的原因,就算全世界都认为不配、不该,她还是相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他所认定的美好,全世界都给不了,只有江晚照能给的美好。

  所以,她相信这男人的眼光,相信他的选择。

  只要他所选择的那个人知道他有多好,有多少女人渴望成为她,那样就好了。

  到了第七年,某天二嫂回来,跟她商量搬家的事。

  那是公司近几年来,投入最多人力与成本,很受好评的建案,兄长为她预留了一户,就在他楼下。

  若在以前,她或许会搬,但是那个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那道占据在心房许久的身影,只能往心底更深处藏。

  一天翻开杂志,看见一则他的专访。

  他在介绍建案特点时,是这么说的——

  这是我对家所构筑的蓝图,既然是家,就没有成本的考虑,没有预算的上限,它必须是我给家人最安全的堡垒,我用这样的信念,去做它。

  除此之外,我发现国内无障碍设施的设计,对身障者不太友善,以往我不会过度留意这部分,但因为身边有亲友曾经长年的不良于行,促使我去思考,或许我们应该再更善待他们一些。

  听见他说这些话,填了内心莫名的空洞。

  他是惦记过她的,不是毫无意义的路人甲,这样就够了。

  又过了很久,一日,她去兄嫂家串门子,离开时,在电梯外遇到刚回来的赵之寒,不晓得为什么,那时一股子冲动,便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他一顿,偏首望向她。

  她万分感激,他愿意停下来听她把话说完,没有转头就走,她曾目击同大楼的芳邻向他告白,得到的就是这种待遇。

  她抿抿干涩的唇,补上几句:“应该说,我曾经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

  “也是。你的目光,一直都很专注地停留在晩晩身上,她的情绪起伏你都能敏感察觉,但是对于满周身的桃花,却从来都是麻木无感。”

  “为什么?”不是问为什么会喜欢他,而是问为什么要说。

  她没有选择花好月圆、灯光美气氛佳的场合,而是在人来人往的电梯对他告白,心里应该也是清楚,不会得到任何回响,既然这些年可以掩饰得不露痕迹,为什么突然想说了?

  “有个人告诉我,如果我不真正去面对它,永远都放不下。我想了想,或许他是对的,我大概只是不甘心爱了这么久,对方却什么都不知道——好吧,可能还扯上一点点的疑问,想要个明白。如果是我先遇到你,今天的结果会有所不同吗?”

  赵之寒想了一下,摇头。“我不知道,也无法想象。”

  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是连想象都无法。

  无法想象,身边除了那个人以外的风景。

  自认还算懂他的余善舞,听懂了。他不说谎,也不虚应她,而是选择用最不伤人的方式回应,所谓说话的艺术,就是不损人颜面,而又能清楚表态。

  本是抱着被彻底拒绝、然后放下的心情,却没料到,他会照顾到她的情绪。

  “你这个人……”总是在残忍中,深埋让人难以察觉的温柔。

  放下是真放了,却没有预期中自作多情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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