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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有用。我们所处的环境不一样、生活模式不一样、经济能力不一样、需求更不会一样。你可能没想过,我快二十九岁了,现阶段,女人要的是婚姻、生几个小孩,享受安稳、有人依靠的家庭生活,但是你能吗?我没有办法再等你三、五年。”

  他哑然。

  话都说到这上头,想请求她等待的话语,也没法说出口了。

  就算她真答允了,他就有办法安心吗?不可能的。他还是会怕,时时担心失去她,因为心里明白,她对他的感情,从来就没有他来得深刻。

  从一开始,就是他单方面追逐她,即便后来她有所回应,也是顺水推舟,喜欢当然有,和他在一起感觉很好,否则不会与他进行到那一步,但……终究不是非他不可。

  所以连等待,都无法承诺他。

  他知道,所以心里挣扎了大半年才作下那样的决定,不敢离开她,怕这一走,必然会失去牵着这双手的资格。

  可是一旦让她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我对你来说——这么无足轻重吗?”要说出这句话,真的很痛。他没有办法像她那么淡然、那么理智地分析这些事,这当中甚至感受不到她一丝一毫的……不舍。

  “不是,你很好。如果你再年长个七岁,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住你。”

  说到底,是非战之罪,谁教他硬生生晚了七年出现在这世上。一旦扯上年纪,他根本连努力的空间都没有,就直接被判了死刑。

  “所以云沛,你的人生,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不要为我而改变,我承担不起,懂吗?”

  似乎……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她的需求,他没有能力满足;而他能付出的,她说承担不起。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沈云沛闭了下眼,默默走向角落,抱起纸箱离去。

  她替他开门时,他站在门口,垂眸盯着她握住门把的指节。“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跟我走下去?”

  所以,才会一出现分歧,就那么果断明快地作下决定,把一切分析得条理分明,那么的从容沉着,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今天的结果,她早就在心里反覆琢磨许久了,他不是笨蛋,不会看不出来。视线往上移,对上她错愕无言的神情,他苦涩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是遇上了,却没有办法那么理智去判断得失对错。”这就是爱情,也是他与她,最大的差别。

  她不爱他,所以不会挣扎。在他抱着克服所有难关、无论如何都要牵着她的手走下去的决心时,她却是想着,时候到了,就一拍两散。

  她从来,就没打算要与他长久。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真难堪,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论。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她站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回到屋内,她静静坐在客厅,没想什么,就只是放空。

  当初买下这间房子时,她是想着,要与某个人组成一个温暖小窝的,后来,沈云沛短暂停留,点缀几许色彩,又清除属于他驻留的痕迹,这个小空间,终究还是只有她一人独占。

  沈云沛各方面条件都不符合,她要的他没有办法完成,彼此诉求不同,强撑下去最后只会徒生怨怼,她不想要这样,于是快刀斩乱麻。

  但是,她真的没有不舍吗?

  他说,她太果决,但是他又怎么知道,她其实是犹豫过的,也曾想过,有没有等待的可能性。但是——

  最终还是回归理性。

  严君威难道没爱过吗?但是感情要淡,由不得人。

  何曜宇也等待过,最后换来背叛,让爱情最后的足迹,以怨恨划下句点。何苦?还不如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她不想自误,也不愿误人。

  低低叹上一口气,端起他随手搁置的茶杯,就着他的唇迹啜饮,品尝他留在她生命中,最后一点爱情余温。

  一整天,做什么事都不顺手。

  剪裁时,量错尺寸,以致整块布料作废。

  缝制时,不是拉错线就是缝错工法,看着左右不对衬的肩线,她泄气地彻底放弃,看清自己现下的状态根本没有能力做好任何事。

  然后,简讯声响起,她才领悟自己的心神不宁是来自何由。

  “你说,今年生日会陪我过。这个承诺现在还算数吗?”

  分开一个多月,这是他头一回传来讯息。

  孙蕴华迟疑了下,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应,很快地又一封讯息进来。

  “如果不方便,不必做任何回覆,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心口一阵堵塞,她想也没想,立刻打下:“没有。我答应你了,就会做到。”

  怎么说也是最后一次了,就当是给彼此划下一个美好的句号。

  “明天早上十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她看着手机萤幕上的文字,轻轻打下回应——“好。”

  隔天,她依约在家中等他,十点到了,门铃声没响。

  他是很守时的人,与她相约从不会无故迟到,她又耐着性子多等了一会儿。

  十点半了,门口依然静悄悄。

  她开始不安,担心他发生什么意外,起身到楼下等他,出了电梯一面低头拨手机联络——

  铃声在前方五公尺处响起,她循声望去,倚在大楼门口那人,看完手机后抬头,目光与她相遇。

  “怎么不上来?”话一问出口,心里便有答案了。

  她都已经将他的私人物品打包封箱,摆明要清除所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他再不识时务,也知道不该任意闯入不欢迎自己存在的空间,徒增他人困扰。

  瞬时间,场面有些乾,无言片刻,他别开脸,默不作声地打开右侧车门让她进入,再绕回驾驶座。

  平稳上路后,车内始终环绕着沉窒僵凝的氛围,谁也没开口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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