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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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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住脚步,认出蹲靠在转角的身影,纤弱的肩微微颤动,只有泪水无声自圈起的双臂间流淌。 那种连哭都哭不出声的模样,瞬间揪握住他疼痛的心。 他收住步伐,无声退回安全门的另一端,听着她一声声浅促不稳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也在他心底回荡,一声声,揪扯心扉。 良久、良久。 回到屋内,他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双手却自有意识地行动,等他回过神来,正站在厨房中央,看着烤箱里刚出炉的饼干发呆。 巧克力可以抗忧郁,你不知道吗? 我要吃、我要吃!做给人家吃啦……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想吃几片巧克力饼干。 成效如何?他不晓得,但是她说能抚慰悲伤,吃完后总能见她再度露出清灿笑颜。 他找出密封罐,将所有烤好的饼干放入,带着它按下隔壁的门铃。 来开门的她,双眼仍看得出明显的红肿,他递出饼干罐,再安静返回自己屋内。 张宛心在门口站了十分钟,回到房内,又抱着饼干罐呆怔了十分钟。 最后,她安静地坐在床上,缓慢地打开瓶罐品尝。 这是他做的,隔了十多年,她仍能一口便尝出来。 她咬了一口,又一口。 这饼干,是苦的。 她骗了他,吃巧克力饼干一点也没有办法让心情变好…… 流着眼泪,她吃光了所有苦苦的饼干。 在那之后,遇见她时,她脸上又挂回那记他熟悉的浅浅笑容。 “巧克力饼干很好吃,谢谢。”她将空罐子还他时,这么对他说。 “你们……”他迟疑了下。“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她微笑回答他。 和好了吗?那就好。 他可以安心,品尝自身的惆怅,在爱情里,继续孤独。 再隔一天,他下班回来时,半掩的安全门内传出争执声,他停下找钥匙的动作。 她不是说没事了吗? 来不及回避,失控的音量已传进他耳里。 “我是有其他人,那又怎么样?你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不要拿我跟你比,我没有你那么脏!” “是吗?”男人哼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二十岁就堕过胎,谁晓得这几年下来你为多少男人拿过小孩!” 心房一阵重击,徐靖轩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按住心脏的地方,无法发声。至今才知道,有一种痛,是说不出来、也无法形容的。 他步伐僵硬地走上前,推开安全门—— “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要自取其辱!早就烂到不行了,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男人推开她,她没能站稳脚步,额心撞上楼梯扶手,重重跌坐地面,他不曾回头、不曾关切,与徐靖轩擦身而过,独留下她。 她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像尊石雕,动也不动。 徐靖轩上前,扶起她。 “是不是……错过一次,这辈子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她好茫然,抬起干涩的眼眸。 这些年下来,类似的话她已经听得够多、承受够多相同的伤害,已经没有眼泪,也哭不出来了。 一瞬间的痛楚,穿透心扉。他收紧臂膀,牢牢地、心痛地抱紧她。她流不出的泪,自他眼眸流淌。 她待在他房里,木然地坐着。 徐靖轩找出医药箱。楼梯扶手突出的部分刮伤了她,幸好伤口不深,他先拭去额上的血迹,再仔细替她消毒、上药、包扎。 “我要回去。”她面无表情地说。 “在这里,你同样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放她一个人在角落,孤独地流泪。 “我想砸光所有看得见的东西。” “那你就砸。”他不会阻止。 “我想揍人。” “你可以揍我。” 两行清泪静静滑落。“徐靖轩,你是浑蛋。” “我是。”他不否认。她是这世上最有资格这么骂他的人,他对她做的,何止是浑蛋而已。 他温柔嗓音的包容,换来她急涌的泪水,她抡拳朝他揍了一记。“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对不起。”他低低道歉。 第一拳挥出去,就再也停不了,她一拳又一拳,落在他肩膀、胸口。“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我多努力想谈好一场恋爱?每一段恋情,都好用心、全心全意对待对方,但是结果呢?从你到最后这一个,谁又真的珍惜过?我只是想要有个男人真心爱我而已,有这么难吗?我自认自律自爱,但是因为我犯过错,所以我活该被背叛、被当成玩玩就好不必认真的女人?!人是不是永远不能犯错?一次年少无知,一辈子就被否定到底……”说到最后,她趴在他肩膀痛哭失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好抱歉,宛心……”他抱牢她,一遍遍吻去她脸上的泪水,一声声歉语。 “有的时候,我真的好恨你……”她哽咽泣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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