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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两个大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寂然对峙的画面,怎么看就怎么怪。关毅也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赴这个约,手机显示着采菱的名字,另一端却是个男人的声音,胸口抽紧疼痛的感觉,几乎令他当场没风度地挂电话,只是——

  他无声叹息。是因为那句话吧——“如果骆采菱这个女人,对你而言只是路人甲,无关痛痒的话,那你可以当我没打过这通电话。”

  她的存在,已经和生命同步呼吸,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即使明知来了是自取其辱……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名不正、言不顺,站在人家男友面前,除了极致的难堪,无法再有更多情绪。

  但是,他依然无法不去理会,唯恐一个大意,会错过了什么——

  当初,他就是太过轻忽,才会失去她,这教训,太痛。

  “姊夫……”骆亦凯扯扯杜非云的衣袖,以眼神询问。这个人,和姊姊的幸福有关?

  杜非云回他肯定的浅笑,低声道:“快去,别陷害我。”要是让采菱知道,大概不会给他好脸色。

  等小鬼头走远,他回头解释:“骆亦凯,采菱的弟弟。采菱去买饮料,我要他去绊住她。”

  关毅神色一黯。一声“姊夫”,已经足够宣告他僵窘的存在。

  他确实,没立场、没资格。

  这就是杜非云要他来看清的事实吗?

  “你想太多了,我要宣告什么,不需要透过任何人,尤其是利用十二岁的孩子。”他没那么卑劣。

  斜倚着校园围墙,杜非云态度闲适。“要你来,只是觉得有些事有必要让你知道,也因为采菱这辈子到死都不可能主动告诉你。至于知道之后,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我无权决定任何人的人生,了不起就是决定你接下来的十分钟。”换言之,他也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在攻击情敌这种无聊的事上头。

  关毅讶然。

  这男人——他的气度、他的人品,教人慑服,难怪千慧痴恋他这么多年,采菱的眼光,很好。

  他看了眼手表,果真开始计时。“凭你和她的‘交情’,不会不清楚,采菱夜里总是睡不安稳,恶梦频频吧?”

  加重的“交情”二字,寓意鲜明,关毅当下困窘得发不出声音。

  “我……我和她……”无法睁眼说瞎话,他艰涩地顿住。

  “得了。最好你说得出口,她的夜不归营是和除你之外的第三个野男人鬼混!”

  “……”被归类为二号的野男人,无言。

  “你想知道,那个让她睡不安稳,连夜里都会哭泣醒来的是谁?不用说我也猜得到你在想什么,没错,是男性。”注视着他的表情,冷不防地,一字字清晰有力地撂话:“是她的儿子。她曾经怀孕,才三个月,知道性别了,孩子是谁的,你倒是给我指点一下迷津。”

  关毅神情乍变,脸色一片煞白。“你、你说什么?!”

  心脏一阵痛缩,太大的冲击,令他脑海空白,呼吸困难。

  “她没有生下来,因为那个该死的男人伤透了她的心,让她太绝望,所以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堕胎,她是真的想要和你断得干干净净,请我帮忙。我那时想着,一个无心于她的男人,断了也好,重新开始。我陪在她身边,同意书是我签的名,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儿子。

  “我永远忘不掉,她躺在手术台上,脸色惨白,眼泪不停流着的画面。事后,她却极度后悔,觉得自己杀了一条人命,罪恶感无时无刻折磨着她。刚开始,她每晚都做恶梦,哭着醒来,又哭着睡去;她没有办法吃,没有办法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到最后,夜夜由恶梦中醒来的惊惶,必须靠药物才能稳定情绪,为此,她足足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状况才稍微好转。”顿了顿。“除此之外,那次的手术让她身体变差,还造成……受孕困难。”

  杜非云的每一字、每一句,重重敲击心房,关毅由惊愕、愧疚,到无法言喻的心痛。

  他从来不知道,她身心受了如此大的伤害,就因为她说,她过得很好,云淡风轻地给他一记浅笑,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痛苦……

  受孕困难……他该死地自以为是!

  一直到那天清晨,她都还是没有对他吐实,说会去药房买药……她一直都在骗他,淡然无谓的态度骗了他,幸福的假象骗了他。杜非云说的没错,今天他要是没告诉他,就算最后他们各自嫁娶,采菱也会让他无负担地走,一个人承担趄一切,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愧负她如此深。

  杜非云瞥他一眼。“我从来就不认为,一声‘姊夫’、旁人的观感、甚至是她家族给予的支持票,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优势,要留在她身边,了不起就是一项资格而已——能够给她幸福。关毅,你自己摸着良心问,你,给得起她幸福吗?”

  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能给得起幸福吗?伤她最深的人是他,在造成了她永远无法弥补的创伤后,又有何面目,说要给她幸福?

  他是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十分钟到。接下来,你的人生还给你,要怎么走,自己看着办。”转身,走人!

  该说的说完了,想不想得通是他的事。希望这家伙能比八年前长进一点,别白目得太彻底,否则这次可不是揍一拳就能了事的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房车驶离校园,驾驶座右侧,坐着的不是原来那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而是抱着奖杯的十二岁男孩。

  “咦?”车都开远了,骆亦凯还在探头回顾,频频张望。

  “看什么?”

  “姊夫,那个人啊……就是你说姊姊的幸福,好眼熟,我是不是见过啊?”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是吗?”黑眸闪过一抹只有他才知道的光芒。“凯凯,该改口,不能再喊我姊夫了。”

  骆亦凯偏头审视他。“你都不会难过、舍不得吗?”姊姊那么漂亮,他知道杜大哥很喜欢姊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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