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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八年前,他二十二岁,大学毕业那一年,如果再由瑞瑞的生日往前推算十个月,应该是九、十月左右,那时他在做什么?好像是刚要入伍当兵,手气很背地抽到金马奖,大学死党一半是同情、一半是幸灾乐祸,说要替他办个“欢送会”,整晚很不像话地净讲一些告别式里才会听见的讣文类台词……

  他记得那晚一伙人闹得很疯……然后呢?然后就聊到他那个劈腿、三个月前刚分手的初恋女友,由同学口中才知道,女友在与他谈分手前,就已经背叛他了,许多人都知道,但大家都不晓得该怎么告诉他。

  同学说他就是太讲仁义道德了,哪像那个第三者,两个月就把人家弄上手了,不能怪人家女友不选他。

  话题演变到最后很不像话,不晓得谁起的头,说是知道哪家的小姐素质还不错,作势要打电话替他叫一个。

  他叫他们别闹了,敢玩女人,回家应该会被老爸罚跪……

  他们反呛他装什么纯情处男,到时入伍想要都没得要,好好享受“最后一夜”吧!

  那时的他已有八分醉意,再加上一群人在耳边鼓噪,他连思考能力都糊掉了,或许是酒意壮胆,生平第一次,他和一名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女子上了床……

  想到这里,他震惊地完全醒晤过来。

  是……那一晚!

  酒精侵蚀掉他大半神智,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做过什么了,但是隔天清晨,他身边确实躺了一个女人……不,应该说女孩,他没刻意去察看那张埋在枕间的容颜,但起码判断得出,她相当年轻,而且还是她的初夜,是他让她由女孩变成女人。

  那时他唯一想到的是,她应该有不得已的理由吧?那么年轻的女孩子,何必走这一条路毁掉自己的人生。如果不是昨晚醉得太离谱,他根本就不会碰她,也因为这件事,致使他往后无论任何场合,绝不让自己喝醉。

  本想与她好好谈谈,但宿醉的脑袋昏昏沉沉,痛得要命,只好先行离去。临走前,他在桌上留了张支票,那是当时,他唯一能做的……

  思及此,他一颗心完全沉入寒不见底的冰窖。

  如果事实不是他当时以为的那样,那……他到底是犯了多该死的错误?强暴未成年少女,用钱打发她,还自以为那是在帮她……天!难怪她恨之入骨,连他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他由沙发上惊跳起来,抓起电话急忙拨打。

  铃声响了五声被接起,另一头传来男人明显不悦的声音,不爽、却仍记得压低音量。“阁下家里的钟坏了吗?要不要我送你一个?”

  送……钟(终)?!语带双关的讽语,理亏心虚的他完全不敢回嘴,只能连声道歉。“对不起梓齐,我找品婕。”

  知道是自己的二哥,另一头更加不客气。“她睡了!”而且在他怀里睡得很香。

  “我真的有急事,拜托你,梓齐。”

  “……谁啊?”模糊的女音传来,接着电话被接来,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哪位?”

  “对不起品婕,打扰你睡眠。我想问你几个人的电话,你现在还有和他们联络吗?”他凭记忆念出当时在场的几个人,因为有十多年的交情,有许多几乎都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等等,我找找看,晚点打给你。”

  他在另一头等了十来分钟,终于要来几名故友的电话。也顾不得凌晨三点钟打去,会有几个人问候他家的钟,连打了数通,有些搬家,有些换电话,最后才终于联络到当时较为关键的人。

  “小傅,你还记不记得我入伍前你们帮我送行那一夜的事?”

  “咦?你八百年才打通电话来,就是要问我这种快烂掉的往事?不会先问我好不好喔?有没有一点情义啊!”显然故友有起床气。

  “没心思寒暄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拜托你用力回想。”

  “有多重要?”

  “关乎到我一辈子的幸福,重不重要!”他快吼人了。“我记得那时第一个起哄要找酒店小姐的人是你,电话也是你打的,你真的确定对方是酒店小姐吗?”

  “咦?不是吗?”都八百年前的事,是不是也不重要了吧?

  “还咦?原来你也不确定?!”他几乎捏碎话筒。

  “那个女孩子拿着一张纸条过来问我,要找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字条上面有我的名字、电话、那家温泉饭店的地址,是我打电话时报的资料,所以我就把她带去你房间了,应该……不会错吧……”

  “这种事没有应该!”原来是这样认人的!这样的草率和错误,会害死一个女孩子,他们知不知道啊!关梓群终于压抑不住,爆吼出声。

  “你干么火气那么大?”小傅被凶得莫名其妙。

  “因为她不是酒店小姐!我们错得很离谱!”

  “咦——啊!”对方突然惊叫一声。“完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呃……”

  “怎么回事?”吞吞吐吐的语气,令他当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啊,她那时看起来很紧张,又生嫩放不开的样子,我们以为她才刚出来做这一行没多久,你又那么正经八百的,大家想说帮你们增加一点情趣,就……那个……会比较high一点……”零零落落,愈说愈小声,但也足够关梓群理解话中深意。

  “你们真的给她下药?!”混账,真的是……混账到无可救药!他绝望地闭上眼,原来还有这道内幕,这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他的罪孽了……

  终于弄清始末,他挂了电话,再也无力多说一句话。

  她的控诉,一句都没有冤枉他,他们确实是对她下药、确实让她在非自愿下失去童贞,也确实让她备受屈辱地生下了他的女儿。好荒唐啊,关梓群!你竟让自己,糊里糊涂成了强暴犯……

  他亏欠她好多,这八年,她所受的苦,他要怎么还?又有何面目,再去争取守护她的资格?谁会稀罕一个强暴她的男人来守护她?

  如果,娉婷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他也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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