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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她时常问娘,如何当个好妻子?

  娘总说,很多事以往没想过,真正为人妻,才会明了如何当那人的好妻子。

  所以——她也算是他的好妻子吗?

  白天出门前,替他打点妥当,他腰间的佩饰,是她挑了替他系上的。每日亲自为他系上紫玉腰带,他若瘦了点、胖了些,她立刻便能察觉。

  她帮他打理店铺子的生意,不教他太劳累,有时遇上棘手事儿,他会说给她听,两人一起想法子。

  每日睡前,她会与他说说话,不顶重要的,只是夫妻间的贴心话,隔着床帐听听对方的声音。

  她替他缝衣补衫,纵是有仆佣,这些事她也想自个儿来。

  她学女红,裁的第一件袍子,便是为了他。没有高深的绣工,没有繁复精巧的织工,只有简明俐落的素面缎子及剪裁,可他爱极了,天冷时总披着。

  她还替他缝了香囊、荷包……

  娘说,那便是妻子的自觉,无须人说,心底总为他盘算、计量,学着如何让自己更贤慧。

  这日,陆祈君回来,沿路小岁儿便向他报了信,要他自个儿当心点,晚上会跪算盘。

  算盘?房里头是搁了只轻巧的檀木算盘,盼儿是左撇子,那为她特别订制的算盘,她使起来颇顺手——她打算用它来罚他?

  推门进了房,里头留了盏烛火,他放轻步子移往床畔。

  睡了?他有丝疑惑,戌时未过,似乎早了点,何况平日她必会等他回来,聊上几句的。是身子不舒服吗?

  扬手要探她额温,她头一偏,避了开来。

  他微愕。

  原来不是身子不舒服,是心里头不舒坦。

  他温声问:“怎么啦?谁惹了你不开心?”

  除了他还会有谁!

  她闷闷地侧过身,赌气背对他。“你走开,我不要跟你说话。”

  看来她心情是真的很不好。陆祈君也不与她争辩,顺着她的意起身,预备今晚再去睡书斋……

  陆盼君立即睁开眼,迅速坐起。“你这样就要走了?”

  “咦?”收住步伐,不解地回身。不是她要他走开的吗?她现在有孕在身,不顺着她点儿,动了胎气可不好。

  “你、你、你气死我了!”这回可真动怒了,埋头倒回床褥,捞了锦被盖过头顶。

  她叫他走,又不是真的想要他走,只是在闹别扭嘛,他竟然连哄都不哄一句就走掉!

  “别这样,当心闷坏。”他伸手要拉下被子,她死抓不放。

  陆祈君叹了口气。“盼儿,我究竟做错什么,你直说好吗?”

  被子里头静悄悄,一点动静也无,于是他道:“真要我跪算盘吗?好吧,我找找你放哪儿……”

  话未说完,她拉下被子,娇嗔轻嚷:“哥哥,回来啦!”

  被下人瞧见,他还要不要做人哪!

  他浅笑,坐回床畔,食指轻点朱唇。“小嘴噘那么高,我自请处分你又不要,女人家都如此难伺候吗?”

  “那是、那是……”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一腔不满又被撩起,拍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走开,一身酒味,臭死了。”

  原来她是在气这个?“味道有很重吗?我才喝一小杯,抱歉,我不晓得你不喜欢,下回滴酒不沾便是。”

  “不是那样……”她也知道在外头谈生意,哪能不小酌,不会拿这与他无理取闹,可是……谈生意就非得喝花酒不可吗?今儿个听到孙家那风流鬼又邀他去花楼,她一股闷气直憋至今,哥哥早晚被带坏!

  “你一喝酒,抱了谁都不晓得!”净做荒唐事。

  陆祈君动作一僵,黯然收回手。“对不起——”

  “你想到哪儿去了!”陆盼君赶紧抓回他,五指握牢。“我不是在翻旧帐!”

  要不呢?若不是记起他那回醉后铸错的伤痛,又是何因?

  “你、你——迎翠楼姑娘美吗?你还对她做了什么?”她懊恼,口吻竟带了些许醋味,这会儿他听出来了。

  怔愣了好半晌,失笑出声。“没,我说成了亲不好上勾栏院,改去酒楼了。”

  所以……她白气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挲揉。“盼儿,我不是疤淡了就忘记旧伤的人,一次便错得太惨痛,我会时时引以为监。在外头难免喝两杯做做样子,但绝不再让自己醉,你相信我。”

  “又……又不是那个意思……”盼儿低哝。

  她不怕他喝,可她怕他在别人身边醉呀。

  “你以后——不许在别的姑娘面前饮酒,要喝,我陪着你,多醉都无妨。”

  这话……果然重点不在酒,而在勾栏院。

  凝视她闷闷不乐的神情,他懂了什么,合握住掌心内的柔荑,浅吻一记,温嗓暖如醇酒。“好,全听你的。”

  她这才展颜,带笑偎靠而去。他含笑调侃。“那么娘子,这算盘——我还跪是不跪?”

  “别闹了你!”她拉回他,笑闹了一阵,他收拢臂膀,与她宁馨依偎。

  “盼儿,我没有误会你的意思,对吗?”怕是自个儿多心了,总要再听她亲口确认。

  “唔。”她也意外自己会为这种事不开心,可一整日,心里头就是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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