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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想……这样不太好,我毕竟没嫁武哥……”就是嫁了,也不该将牌位供奉在娘家。

  “你很想为陆武尽一份心意,不是吗?”

  “可……会被外人笑话……”头一个月,她太过悲伤,做些不得体的事或者能被谅解,可武哥七七已过,总不能再故作无知,家人个个健在,无端端服丧,总是晦气,家人不说,她也该明白。

  陆祈君立刻懂了,二话不说将陆武牌位取出,放回原处,拈起妆台前的白花替她簪回发上。“你想以未亡人身分为他服丧便去做,无须想太多。”

  白花、素服、灵位,都无妨,只要那能让她好过些,他不在乎外人说什么。

  “可是哥哥,这太晦气,会被人……”

  “你管别人要笑话什么,咱们家几时还怕人说了?你心里头舒坦便成。”

  陆盼君愣愣瞧他,甫张口,喉间一哽,泪水滑落。“哥哥……谢谢……”

  “傻盼儿!”他心头怜惜,张臂揽住,拍抚她纤弱的肩背。“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大的事有哥哥担待,知道吗?”

  “嗯。”她不住地点头,在他怀中落泪。

  “好了,眼泪擦擦,过来吃点东西。”一转身,见着桌上的食物,他沉下脸,拉开房门。“来人,婵儿!”

  不一会儿,盼儿的贴身婢女急匆匆跑来,恭敬一福。“大少爷。”

  陆祈君冷着脸,问道:“你伺候小姐多久了?”

  “回少爷,三年了。”

  “很好。那小姐不爱吃粥,打小就不爱,你知道吗?”

  婢女顿时一阵心虚。“知、知道。”

  “小姐不吃鹅肝,你知道吗?”

  “知……道。”

  “小姐讨厌羊肉腥味,你知道吗!”

  “知……知……”少爷脸色愈发阴沉,婢女胆寒得发不出声。

  “很好!既然都知道,那这一桌子菜是怎么回事?”

  “她……小姐……也不吃……”因为这阵子,常是满盘菜肴端来,又满盘端了出去,所以她就偷了点小懒,从主爷那儿备的食材分了些来……

  “小姐不吃,你就可以随便弄弄吗?”陆祈君大为震怒。“去账房领了月俸,明儿起你不用来了。”

  “少爷……我下回不敢了……”

  “别……哥哥,这只是小事。”连陆盼君都吓傻了。哥哥对待下人向来宽厚,性情极佳,也没见他动这么大的怒气过,他是怎么了?

  “这是小事吗?”备错膳食是小事,随意打发又是另一回事,这样的漫不经心,意味着他们压根儿便瞧轻了她!

  他不需要一个不够恭谨的人留下来侍候盼儿。

  “少爷……”

  “出去!”旋即又唤回婢女。“等等!这一桌子菜也收下去!”

  满盘山珍海味,入不了口,又有何用!

  那一日,陆祈君发了好大的脾气,召集所有婢仆,说了那么几句——

  二小姐,永远是这个家的主子,嫁与不嫁,都是。

  外头怎么议论她,他管不着,但在这个家里,主子想做什么,还论不到下人议论她。

  记不住这句话的,现在就可以离开陆家。

  留下来的,就得将主子放在心上,谨谨慎慎伺候着,再要轻慢了她,绝不轻饶。

  岁儿也被吓着了,跑来告诉她,哥哥在大厅里好生气。

  陆盼君忧虑地去找父亲,想要他阻止哥哥,怕他在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

  陆君遥反而笑笑地安抚她。“他在杀鸡儆猴。”并不会真做什么不理智事儿。

  儿子是他教出来的,岂会不懂他的用心?

  他应是也察觉到府里头下人对盼儿态度懒散了吧?一个身分不明的弃儿、嫁也嫁不出去的女人,下人们多少有那么几分轻视,背后议论她未嫁便替人守丧,多厚颜,又多晦气。

  于是他藉由这事儿杀一儆百,如此一来,往后谁还敢再轻慢了盼儿?谁还敢再说长道短论她是非?

  祈儿……这招使得好。

  终究是长大了,思虑成熟了,不会再用逃避来保护心爱的人儿了。陆君遥颇感欣慰。

  坐在案牍前,翻阅盼儿送来的账本,抬眸一瞥。

  “坐啊,别净站那儿。”

  稍晚,福伯送来她打小便爱吃的栗子糕,留意到她也吃了两块。

  这几日,她心情似乎平复许多,胃口也好些了。

  送去给她的账本,也全打理得条条分明。

  这就是盼儿,无论自身如何,父兄交代的事,总会打点得妥妥贴贴,不教他们失望。

  陆祈君合上账本,望见福伯手中的拜帖,简直想呻吟了。

  “福伯,你是见不得我日子太好过吗?”

  “怎么了?”盼儿不解。

  “孙氏少东的邀帖。”福伯颇乐地公布答案,将帖子摊开凑到她面前。

  “迎翠楼……”她喃念。“哥哥不爱上花楼?”

  “不爱。”他也不懂,谈生意客栈、茶楼不成吗?非得上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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