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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青青他都已经爱到心坎上了,连在外头偶然瞧上一眼的孙秀才,都知青青是他心头肉,可以拿来威胁利用,现下这样……是在为难谁呀!

  送走了青青,只怕他要心头淌血,夜里难以成眠了。

  “那么你认为,我该花多少银两来买青青才合理?”

  他抽开手,蓦然回视。“钱财真能解决一切吗?人的价值,岂可以财物衡量?今天我们能用钱买断孙秀才与青青的血脉牵绊,日后呢?青青长大若是知晓,会有多难受?她让她的亲爹用钱出卖了,像货物般被议价买来——你要她情何以堪?你没有被当成一袋货物那般被议价买卖过,不懂那种践踏尊严、脸面全无的羞辱!”

  他不是舍不得钱财,而是不能成为帮凶。他给,孙秀才收,那青青就真的成了交易了,他不能,也不允许轻轻被如此践踏。

  他转身走了,没留意落在身后的她愕然难言的震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她没再追上去,如同前一晚,他也没回房就寝。

  等到了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无法成眠。

  他的话,依然在耳边回绕不去。

  你没有被当成一袋货物那般被议价买卖过,不懂那种践踏尊严、脸面全无的羞辱——

  她不晓得,他心里是介怀的。

  被当成一袋货物议价买卖——这种事情她做过,他就是这样来到他身边的。她不知他心里一直存在这样的疙瘩,他从没表现出来过。

  他说:“人的价值,岂可以财物衡量?”

  她知道啊!她当然知道人的价值无法以财物衡量,但是他抓住她了不是吗?因为他抓住她,先表示愿意跟她走,她才会带他走的,那是当时唯一的方式,她二话不说给了身上所有能给的,连一文钱都没有留下,任人笑她冤大头也无所谓,就是不想用称斤论两的方式评判一个人的价值。她已经很小心、很谨慎了,真的没有糟蹋人的意思,岂料还是伤了他……

  他如此痛恨这种拿人当牲畜交易的行为,孙秀才的作为才会叫他情绪失了控,而她——竟也用了他最痛恨的方式羞辱他。今日若非青青之事,叫他不经意吐露了心声,他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让她知晓?

  青青让孙秀才抱走有三日了,他变得不爱说话,总是待在青青房里,一待便是大半夜。

  他没再回房,也没再笑过,任谁都看得出,他情绪极坏。

  两人见了面总是两相无言,又借故去忙其他的事。她不知他是为着青青的离去而失落,还是心底多少也有几分恼她的意味。

  他不曾待她如此冷漠过。穆朝雨静伫在房外许久,他只是靠坐在床边,呆望着青青用过的小枕头、小杯子、小棉袄,一动也不动。

  要真有气,也对着她骂一骂,吼一吼。这么闷着,一点帮助也无。

  于是她缓步上前,自己送上门让他发泄。

  “要不要——发发脾气,把心里头的不满都说出来?”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摇头,默默迭起散置床边的衣裳。“我忘记把青青最喜欢的小棉袄备上了,她找不到,会闹别扭的。”

  她鼻头发酸,莫名地想哭。“要不,我去把青青接回来,好不好?”

  他低头思虑了会儿,轻轻摇头。

  “你不是想她吗?”她也一样啊,才几日不见,就思念极了小家伙甜嫩的小脸、笑闹的咿唔声、还有抱在怀里软软的乳香味……

  见他埋头整理衣裳,什么也不表示,她轻声叹息,坐到他身边,拿开他手上的小棉袄,他顺势偎靠而去,枕上纤肩,由得她收容此时无比脆弱的自己。

  这全然信赖又亲昵依恋的举止,瞬间令她心都酸了。“你不是一一正恼我、不想理我吗?”

  “为何?”她又没做错事,恼她要做什么?

  “因为我跟孙秀才是一样的人,我同样也用过五两来买你,伤你自尊,那天很生气说的。”

  “胡说!”他低斥。“你们当然不一样,我说的那些,不是针对你。在你之前,那些轻视与羞辱——我不愿再回想,但是雨儿,我真的很高兴你来了,牵着我的手离开,那是这我一生最庆幸的事,你从来就不包括在那些人里。”

  她从来不曾瞧轻过他,他知道的,否则,又怎会令他如此深爱?没想到她竟多心了。

  “那,为何好些天不理我?”

  “我心里有一些结……”他困难地顿了顿,思索该如何解释。“我想自己安静的理清它,那不是多好的感受,我不想……把那么阴暗的感受带给你。”

  他的雨儿,应该是属于温暖美好的,他只想把最好的一切留给她。

  “笨蛋!什么是夫妻?夫妻就是你自困自苦,我一个人逍遥快活的意思吗?那这个亲还不如别结了。”

  “别!”好不容易诱得她点头,说什么也不容她在这当头毁婚。“别悔,我说、我说。”

  他将她搂得死紧,脸埋在她劲畔,闷闷低语。“我只是害怕,我只剩你了——雨儿,我觉得自己好失败,那么真心地想待一个人好。我以为,他们会懂得、感受到我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的心意,可是……最后换来的,竟是势不两立的怨恨。是不是我真的太糟糕,不懂得如何爱人?他是这样,再来是青青……要我用多少银两去换她,我都不觉可惜,可是我很怕将来她也会对我说一样的话,恨我的自私,不该自作主张为她决定一切,斩断她拥有骨肉亲情、亲爹关爱的权利……”

  原来,这才是他将青青还给孙秀才最主要的原因。

  该死的慕容略,都对他说了些什么呀!怎么才见上一回,便如此影响他,让他整个人都反常了。

  青青之事暂搁一旁,由他所透露的语意里,她暗自揣度他究竟知道了多少,试探地开口疑问:“是……慕容略吗?”

  他身躯微微一颤。“他都跟你说了?”

  这话的意思,好似他不用谁来说似的……

  “你又是几时想起来的?”她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很早。”

  果然!“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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