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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等他回过神来,已是这般局面。

  那也没什么不好,人生无趣得紧,总得为自己找些乐子,最初,慕容略真是这么想的。

  那女人不苟言笑,他就偏爱撩拨她,她愈是不理会,人类劣根性就愈是不罢手,如此变本加厉,不断循坏。

  看着慕容韬颜面,她犹能忍下,不与他正面冲突,而他慕容略又岂会是半途而废,容许自己无功而返的人?

  从此,更致力于教她变脸之事。

  一项、一项地试,直到有一日,终于瞧见她心上最大的弱点。

  慕容韬。

  他发现,她在望向某个人时,目光不一样。

  相对时,沉稳若定,无波无澜,可那人一背过身,那目送而去、难以自抑时流泻的依眷深意,瞎子才看不出来。

  他简直要佩服她了。能瞒过他心思细腻、洞悉力一流的大哥,那还真非常人所能为之,更别提这两人几乎朝夕相对。

  “人都走远了,目光还收不回来,要真如此难分难舍,要不要就直接绑在他裤腰上,随他进房侍寢?”

  她收回目光,望见倚坐在长廊边的身影,依例对好运嘲弄话语充耳不闻,相应不理。

  “你爱他?”

  她脚步一放,回身瞪他。

  果然,这一步棋下对了,还真称稳掐住了她的弱点。

  “我那不解风情的愣大哥晓得吗?”

  “二公子慎言,莫要搬弄是非,徒惹家主困扰。”

  是怕心上人困扰,不是担心自己的名节,这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会困扰啊……那还真值得我一试。”

  “大可去说,我不会承认。”要说他兴风作浪,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她若抵死不认到底,谁又能耐她何?

  慕容略跳下曲栏,几个大步追上欲走的纤影,她未防备他会有此举,一个大意教他擒住右腕,压向亭柱。

  这是——做什么?

  饶是再深着冷静,对上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唇上辗转肆虐、微疼的触觉,显示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他、他真的……

  这张温雅如玉的面容,曾在梦中出现过多少回,而今……如此贴近,却又遥远,似他,却不是他,咫尺天涯……

  “你在想什么?”他挑挑眉,洞悉般的睇视眸光带着几诈不怀好意的戏谑。

  她一阵心虚,羞愧地反手将他推离。

  “无所谓,就拿我当替身啊,我若不说破,谁知道?”

  这不就说了?还说得挺大声。

  他暧昧地舔舔唇,上头还留有残余的胭脂味,谁知她仍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呿!还以为她会哭一哭、闹一闹,贞节烈女那般撒泼挥巴掌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无,感觉比被蚊虫叮了还要更不痛不痒。

  心上有了人,不都难以忍受别的男子碰触吗?怎么这女子恁地硬骨,就偏要与众不同,特别得——他一杠上都不舍得转移兴头了。

  “我说——若我向大哥讨你,你猜他允不允?”直至目前记录,他那有求必应的好大哥,似乎还不曾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同居东苑,行;最初那一个月,兄弟俩同住一房,直到仅有一墙之隔的全新寢房打点好才搬了过去,里头每道摆设、吃穿用度,全数比照办理,一式一样,毫无偏差。

  看上了他身边任何事物,一句话,大方割爱。

  他真的很好奇,也一直在测试底限,这人到底会不会有拒绝他的时候?

  “你敢!”果然,这让她变了脸。

  “怕了?”她怕,他就快意了。

  “家主不会允。”

  “那你何必穷紧张?”

  “那只是徒惹他困扰。家主待你好,你何必非要处心积虑为难他?”

  说穿了,不就心疼意中人吗?

  他冷笑。“这不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吗?”

  全天下的光芒都在慕容韬身上了,不让人尽兴发挥个彻底,怎对得起那圣人一般的美好形象?反正他从一开始,就被规定要是个坏胚子,做与不做,又有何差异?

  有些人,什么都不必做,便能拥一切最美好的事物,但有些人,仅仅是争取些许属于自己的权利,都要被冠上狼子野心的恶名,谁又来替他彰显公道?

  她愈是义正辞严护主,他就愈觉悲凉讽刺。

  罢了,慕容韬永远是对的,他只管使坏便是,何须多言。

  “你爱他什么?性情、地位、还是容貌?人人皆说认定那独一无二的灵魂,大话说得漂亮清高,你呢?要不要与我赌赌,在这张如出一辙的表相下,你还认不认得出来、记不记得今日执着?”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不是仅凭一张脸。容貌能够欺人,有些事物却是任谁也欺不得、取代不了。你太偏激,不会懂的。”

  是吗?

  即使用尽心机,也取代不了?

  “但愿如此。”否则她今日的情深意重、执着认定,也只是落得笑话一则,不值一文。

  原先只是嘴上说说,激激那面无表情的女人罢了,倒也没真放在心上,直到一日,慕容韬出了趟远门回来,在外头见一袭衣裳样式挺特别、挺适合他,便为他带了回来,手边正忙着,要他自个儿去取。

  有亲人宠着就是这般滋味吗?有人惦着他需要什么,在外头瞧见好吃好玩、珍奇有趣的事物,总记得顺道给他带上。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有个兄长在身边的感觉,确实比他原先预期的还要好一点点,反叛性子也稍稍收敛了些。

  他去了慕容韬房里,见到那袭搁在床头的衣裳,也没多想,便脱了就地试衣,无巧不巧,莫雁回在这时推开半掩的房门,撞见他光裸着上身,匆忙侧过身去,颊容浮现一抹浅浅的红。

  他很快便领悟,有人错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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