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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季小姐吗?这里是省立XX医院,请问你认识韩子霁先生吗?他发生了车祸,目前正在急救,我们在他的皮夹里找到你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不爱她了,他的深情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为那人舍生忘死,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却还得由她来承受这一切?

  一直到了最后,还要她面对伤人的背叛、失去的痛苦、一无所有的空洞……就因为,他对她已经没有怜惜了吗?韩子霁,你好狠!

  不知不觉,她痛哭失声,泪水疯狂由眼眸流泄。

  “为什么……带我走……我好……痛苦……韩……”她声音沙哑,断断续续泣喃。

  杨品璇弯下身,张臂将她收拢,怀中娇荏身躯冰冷且颤抖。

  泛白十指揪紧他衣摆,泪水争相溢出眼眶,打湿他胸前衣襟,他不言不语,只是牢牢抱紧她,给她些许温暖,感受自己并不孤单,不再将自己逼至绝境。

  哭累了,释放压力后,疲倦感迎面袭来,在他怀中陷入沉睡。他张手将她抱起,放入床上,褪去湿冷的衣物,换上洁白的连身睡衣,依着她躺下,将她安置在怀中最安全的角落。

  夜半醒来,摸索到枕畔空冷,他坐起身,目光在黑暗中搜寻熟悉身影。

  她不在。

  只需三秒,他便能感应到她并不存在同一个空间中。

  也许饿了,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吧,她今晚吃得并不多。

  打开房门,沿路寻找,当屋里内外皆遍寻不着时,他蹙眉,正要出门寻她,大门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

  他张口想唤她,发现她神色不对。

  她神情空白,眼眸空洞,弯身在玄关处脱鞋,他多看了一眼那双被她换下,沾了泥的鞋。

  跟在她身后回房,她换下湿衣放进洗衣篮,换回稍早就寝前的那件连身睡衣,拿出吹风机吹干长发,回到床上,躺好,拉上被子,然后,闭眼沉睡。

  每一个步骤井然有序,只是诡异在——她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隔日清晨醒来,问她昨夜去了哪里?

  吃早餐的她停下动作。“我昨晚有出去?”

  她不记得了。

  不记得昨夜为什么出门,也不记得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诡异吗?这种案例不是没见过,她甚至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的手……”示意她看向双手,原本纤长细嫩的十指,如今伤痕累累。

  他找出药箱替她上药,并耐心将断裂的指甲一一修齐。

  “半夜不睡,冒着大雨种花啊?真好的兴致。”他挑出指缝间残留的泥上痕迹,断裂的指甲连带伤了手,她却眉都没皱。

  “我不知道……我忘了。”她真的去种花吗?身上常出现这种伤,却又想不起从何而来,久了便不再去探究。

  这场雨,连下了一个星期。

  白天,她看似如常,眼神,表情却掩不住些许恍惚,他日夜守在她身边,不敢稍离寸步。

  又一个暗沉无月的深夜,怀抱一片空虚,他似有所感地惊醒,跳下床寻找。

  不在,她又出去了!

  她会去哪里?他蹙眉凝思。

  推开落地窗,外头正下着滂沱大雨,暗沉的长空划过一道闪光,然后是玻璃也为之震动的雷声。这样的天气,像极了——

  他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什么,抓了把伞便往门外冲。

  如今的她,完全是无意识状态,会发生什么事,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料!

  他很清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一直都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这辈子不会与她有所交集,更不会在她生命中扮演这样的角色——举足轻重,却只能是过客的角色。

  一路开车到达,放眼望去,四周悄寂,地处偏远,荒凉得——有些诡异。

  这是一处墓园。

  他知道她一定在这里,在那个男人的坟前。

  他撑伞,踩着水洼、泥泞,来到一座新坟——算新坟吗?最多不超过一年,还不到杂草丛生的地步,算不上旧;植入的人工草皮抽长新芽,也算不上新了。

  最难定义的,应该是长眠在里头的男人吧。碑上刻字清楚说明卒于二十九岁,令人欷献感叹的英年早逝。

  叹息,移开视线,绕到另一头,遮掩住视角的那个角落,熟悉的身影依坟蜷坐,指掌抚过坟土,滑落颊畔的,不知是雨是泪。

  他走上前,将伞移到她上头的天空,可惜天公不作美,那样的雷雨交加,就算他置身雨中,仅凭他一己之力,仍给不了她一片晴空——无论是今晚的天气,还是她生了病的心。

  “为什么……骗我……”她口中喃喃自语,重复着同一句话,泪水泛流,双手无意识地施力,一次比一次更重,动作一次比一次更激烈。“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她在……扒坟?!

  难怪,她双手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喃喃说着、挖着,坚持要找到那个欺骗她的男人,问个清楚。

  “别这样,向晚,他已经死了。”杨品璇沉沉吸了口气,蹲身想阻止她,却让她挣开,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声声哀唤,一声比一声更凄凉,一声比一声更悲切。

  现在,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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