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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抱了他很久、很久,他也拍抚了很久、很久,还是陆想容正好出来,开了门才让他俩仓促分开。

  小妹贼溜溜地瞄了他们一眼,忍着笑假装无事地踱开了。

  两人东看西看,就是不敢对上一眼。

  “我、我要回家了——”祝春风也不晓得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就没有做错事,却像小时候干了坏事那样,急着要逃离现场。

  “欸,等等。”陆想云拉住他。

  稍早存心闹他,拨乱了他的发,他又不怎么专注在打理外貌,常是头发随意往后一扎了事,这一拨,全乱了。

  她朝周遭快速瞄了一眼,拉了他往屋后的果园里去。

  寻了一处角落的树荫处,要他坐下,随后抽出发间的篦梳,蹲跪在他身后为他梳起发来——谨慎拢了一掌,再解开自己发上的水蓝缎子,束成了冠。

  “上个月刚满及冠之龄,对不对?”可惜她那时不在村子里,不晓得有没有人给他做个成年礼。

  “阿娘有煮寿面。”

  “那怎么够?”没为他梳发束冠,教他如何打理成年男子的发式吗?

  谁知,那人竟得寸进尺,仗着人家待他好,身子往后一躺,便往她腿上趴卧而去,任性要求。“成亲以后,都让你给我梳。”

  陆想云讶然。

  想也知道,他那单纯心思,哪里会存心想占人便宜,只是孩子似的,撒娇讨怜罢了。

  “好。”她柔了眸光,掌心轻轻抚过他的发。

  他舒服地眯起眼,安心地赖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小时候……娘也给我梳发……”这些话,他没对谁说过,就是莫名地想对她说,想让她知道,很多很多他的事情。

  一句说不够,就说很多很多句。

  他还是不爱说话,但是如果是她,就可以。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娘就没了……”声音弱了下来。

  她这才明白,他现在口中这个娘,是亲娘。

  “阿娘、阿娘……不是娘……要乖,不可以闹……不可以太麻烦她、不然……不然……”

  话语断断续续,词不达意,但她听懂了。

  因为春水婶不是亲娘,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口里任性地喊着,依然改变不了事实,所以他让自己乖巧、听话、温驯又懂事,不敢让自己的事情烦扰他人,就怕连春水婶也不要他了。

  就连幼时常被欺负,也安安静静,任人笑傻子,不是傻得不懂得反击,是因为要乖,不能顽皮闹事,惹春水婶心烦。

  那句一声又一声的阿娘,其实是怕被遗弃,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他是春水婶的孩子。

  鼻头酸酸的,她悄悄眨回眼底的泪意,抚抚他的颊。“往后,你可以任性、可以胡闹,我要生气、嫌你烦了,最多就罚你没晚饭吃。”

  祝春风扯扯嘴角,颊畔蹭了蹭她的腿,神情颇愉悦。

  他终于,有一样真正属于自己的事物了。

  阿娘,是骗自己的,但是妻子,是真的。

  是他的。

  他的妻子。

  他满足地,悄悄弯起一抹真心的笑。

  这婚事是定下来了,陆庆祥再怎么不情愿,女儿愿嫁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加上有诸多乡亲作证,若不认帐,往后在流云村只怕会遭所有人唾骂不齿,只能万般无奈,接受自己将有个傻子女婿的事实,聘礼狠敲了一大笔以泄心头不平。

  祝春风与陆想云皆不是讲究之人,婚事办得简朴,礼数到了即可。

  下聘之后不到一个月,花轿便来迎娶。

  迎亲那日,新娘子在媒婆的扶持下被迎出闺房,拜别严父后,新郎官迟迟不肯来接手,只是盯着她。

  不会在这当口想悔婚吧?

  众人屏住气息,大气不敢喘一个,就等着看这傻子又要闹什么笑话。

  他出其不意,伸了手,竟当众将新娘子头上的红头巾给扯了下来。

  媒人婆不住地喳呼:“唉呀,我说新郎官,这红盖头您得进了洞房才能掀呀。”哪来的笨蛋?怎没人教他呀!

  这、这是在搞什么啊?

  对这莫名其妙的行径,准岳丈丢脸死了,简直没脸面对宾客的讪笑。

  新娘子倒没恼,只是浅浅地回他一笑。

  不是陆想衣,也不是别人,他们没把想云藏起来,胡乱作数拐他。

  他知道陆庆祥不情愿将想云嫁他,每次都没给他好脸色。

  直到这一刻,他才吁上一口气,安心地拍拍胸口,再把红头巾盖回去,舍了烦人又碍事的礼俗,直接牵起她的手,扶好她上花轿。

  “瞧这新郎官急的!”宾客打趣笑道。

  将新娘子扶进花轿,丢了扇,一路送进祝家大门,从此成了一家。

  陆想云独坐新房,正要掀了红盖头透透气,便听闻门板开启的声响,而后眼前一亮,祝春风站在她面前,手中端了盘饺子。

  这人,今日起已是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一切了。

  “宾客都走了吗?”明明还听得前院的喧闹声。

  他摇头,饺子往前一递。“吃。”

  他是怕她整日未进食,会饿着,急着来给她送吃的吧?

  她笑叹。“不可以这样,今天你是主人家,得招呼客人。”

  他皱起眉头,似乎甚是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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