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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这些,都是他乐观其成的,他没能做到的事,幼秦办到了,柚柚很信赖她,才能被她这样一步步诱导。

  他对她,有着说不出的感谢,可是话到了嘴边,总是无从说起,最后只能用逐月增加的薪酬来表达一点心意。

  对此,她从没第二句话,反正他给了她就收,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她总是一转手便将那些钱花在柚柚身上,从没手软过。

  到后来,他连帮女儿买件衣服的机会都没有,吃喝玩乐这种事她们都混在一起,买得很顺手,而且女儿超喜欢她挑的衣服和小配件,那种小女生的玩意儿,不能怪他没概念兼审美观。

  女儿现在都“幼幼阿姨”长、“幼幼阿姨”短的,简直把她的话奉为圭臬。

  这样的生活模式约莫过了一年,他们讨论过后,觉得可以让柚柚去上幼儿园,慢慢开拓她的生活圈,学习人际关系的互动与沟通。

  刚开始先上半天课,看看情况如何,下了课后依然到她这里来。

  因为没有改变太多,大部分还是自己所熟悉的生活环境,柚柚并没有太排斥,已经习惯了跟幼秦说心事,会主动跟她分享每天所发生的大小事,让她可以掌握到孩子的情绪、学习能力、以及适应情形。

  这一天,他忙完要去接柚柚,拨电话过去,她说她在杨家祖屋,今天店休,早上和柚柚去逛街,晚上跟家人约好一起吃饭。

  “那——我现在过去,方便吗?”

  “方便啊,哪有什么不方便?我们每次菜都准备很多,吃不完的。”她本能回道。

  不是餐点够不够吃的问题,而是……那是家庭聚会。

  他本想,时间还早,他现在赶去把女儿接回来,还可以让她和家人好好吃顿饭,便驱车前往了。

  到的时候,杨幼秦在厨房忙,来开门的是之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杨仲齐。

  “您好,我来接柚柚。”

  杨仲齐似笑非笑地瞥他。“哪个“ㄧㄡˋㄧㄡˋ”?”

  他神色一赧。“我女儿,余心柚。”

  “喔。”对方也没多说什么,侧身示意他进屋。“那两只在厨房玩疯了,离晚饭时间可能还要再等等。”

  ……他不是来吃饭的。

  甫踏进大厅,便听见厨房那头传来的笑声。

  “……这样,抓一点皱折,然后压下去,柚柚好棒。”

  “哈哈,大舅舅包得好丑喔!”

  “大堂哥,你被耻笑了,人家柚柚都包得比你好看。”

  “……你管我!我这是馄饨!”

  探头往厨房看,圆桌旁还坐着杨伯韩和他的妻子,与幼秦、柚柚一起在包水饺……呃,或馄饨?

  看了一下盘中的成品,两个女人包得漂漂亮亮直追小吃店水平,另外那一大一小完全是来乱的,包得歪七扭八、残破不堪。

  但幼秦还是如往常那般,适时给予鼓励,水饺明明就包得忽大忽小,有的还破皮、没压牢封口,下锅铁定不是过熟就是不熟、再不就是散成一团。她不着痕迹在帮忙收尾,然后不吝夸奖孩子。

  他知道这是在建立孩子的自信心,什么都放手让她去做,觉得自己有帮到忙的柚柚就会很快乐,由这当中自然给予“没有你我该怎么办”的讯息,让柚柚感觉自己很重要,无形中消弭心中的不安全感。

  女儿一仰头发现了他,带着笑快步跑来。“把拔,你看,这是大舅舅做的,这是我做的。”

  他低头看了眼左、右掌心的成品,拇指顺手揩去女儿嫩颊上的面粉,然后才意识到称谓问题。“大舅舅?”

  “对呀。”柚柚回头,看了看圆桌上那个笨手笨脚的男人。

  余观止微微蹙眉。

  如果他的伦理概念没错乱,舅舅……应该是母亲的兄弟吧?柚柚其实可以喊“叔伯”这类惯用的通俗称谓,喊舅舅似乎……不太妥当。

  纠正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场合不对,改口道:“去洗手手,把拔带——”

  话没说完,一直静立身后的杨仲齐,不疾不徐打断话尾。“留下来吃饭。”

  那是不容拒绝的肯定句,并非询问。

  强势态度下,余观止只得硬着头皮允下。“……那就……打扰了。”

  “你打扰到的不是我。”

  “……”

  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对方话中有话,而且,不甚友善?是他多心了吗?

  杨家每一个成员态度都很亲切,开饭前,杨家四房的长子回来了,而且带了同事来。

  他记得幼秦说过,杨季楚在大学任教,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感觉——就是气质出众、满腹文采的那种优雅贵公子。

  那个朋友——他感觉这人一出现,气氛似乎变得有些怪异。

  一开始,他还没弄懂怎么回事,直到开饭前,他带女儿去浴室洗手,不经意在外头听到杨伯韩与杨季楚的对话。

  “你搞什么鬼?余观止在这里,你带柯先生来,场子很尴尬。”

  “我哪知道他也在?又没人跟我说。”杨季楚回得好无辜。“何况,余观止也没表示什么,一直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幼秦不年轻了,能这样虚耗青春下去吗?致谦那么喜欢她,给彼此一个机会,让她分神看看别人,多一点选择没什么不好。”

  “最好是这样,要是幼秦翻脸,你自己负责安抚她。”

  “你看她有不高兴的样子吗?”

  “……是没有。”

  原来,所谓的“过来拿点教学资料,顺道留下来吃晚饭”只是幌子吗?真正的用意,是变相的相亲宴。

  柚柚在底下扯了扯他袖口,他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带着女儿悄然退开。

  知道这顿饭背后的性质后,他确实待得极不自在,一顿饭吃下来食不知味,只想快快结束,找借口告辞离去。

  饭后,女儿自告奋勇要帮忙洗碗,他这个当爹的如果一吃饱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好像显得比女儿还不会做人,于是又留下来,在客厅泡茶聊天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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