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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讲话臭拎呆,哪里不是?”随口敷衍两句“好乖”,反手将那包馄饨扔进垃圾桶,然后坐正身体,准备好好跟她谈一下。

  “仲齐都跟我说了。”开门见山,毫不迂回。

  转院后的那一个月,她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养病,他也就没多说什么。出院之后,他一直想找时间与她聊聊,这件事情其实早在她初恋结束时就该说了,但一个不肯承认自己有伤的人,哪能跟她谈这个伤该如何治愈?

  她总算肯面对,那很好,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将搁在旁边的纸盒递去。“喏,还你。”

  “这——”那天不是叫仲齐堂哥丢了吗?

  “你出院回来那天,差点把整个储藏室翻了过来,不就是在找这个吗?”

  “……”她那时好懊悔自己的冲动,那是余观止留给她最后的纪念了,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期待仲齐堂哥太忙还没丢,以前所有待清理的物品都是往储藏室里扔的,没想到在大堂哥那里。

  “现在,你懂了吗?真舍不得,就不要装洒脱,一不小心真的会让你给扔掉。一个真正不在意的东西,它是否存在,对你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了不起就是占个小空间而已,你会扔掉它,只是想证明你不在乎,可你愈刻意去否定什么,不正表示你愈在乎?我们懂你,不会把你一时的气话当真,可是别人不尽然懂,有时候,你说不要,他就真的当你是不要了,幼秦,你懂吗?”

  杨幼秦怔怔然望向他。

  所以,余观止不懂,就真的转身走掉了。

  是她说不要的,当年,她确实亲口说了不要他,他当真了。

  可是、可是那不是真心的啊,她只是……怕被抛下而已。

  因为怕被拒绝,所以先假装是她不想要,然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好蠢!明明不想失去他,为什么要撑那不值几两钱的傲气自尊,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连自己最在乎的爱情都输掉了。

  输得一败涂地。

  “太晚了……对不对?”她捧着纸盒,心酸酸地问。

  “不晚。”

  “可是……他已经有别人了。”来不及了。

  “不晚。”杨伯韩还是这么说。“就当是学一次教训,这个男人没有了,把他放在心里,当成回忆,我们往前看,你的人生还那么长,以后会有下一个让你心动的男人出现,然后你要记得,不能再犯同样的错。爱一个人,要坦然一点,你才有机会得到幸福,知道吗?”

  “知道。”她乖巧地点头。

  杨伯韩伸手摸摸她的头。“这才是乖小孩。”

  往另一个角度想,幼秦这回受伤,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这让她肯正视自己。

  发泄有时并不是坏事,太多情绪在心里压抑久了,很不健康。她肯哭一哭、痛一痛,然后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痛定思痛,才能有所成长。

  又过了一年。

  杨幼秦走在同样的人行道上,想起去年,就是为了买圣诞节的交换礼物,在这里遇上章宜姮的。

  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应该很幸福吧!

  从医院离开以后,她没再去打扰他们,只是请人去探过几回病,确定对方的伤势复原很好,没什么大碍。

  虽然余观止嘴里不说,她也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困扰,但又因为她身边暂时没人照顾,基于道义暂时担下责任,仲齐堂哥来接她时,他多少是松了一口气。

  对方出院后,对于他们的消息,已完全断绝。

  不过她想,应该很好吧!宜姮说过,他们预计在那年的年中结婚,她又是余观止理想中的那种好太太,性情温婉体贴又懂得持家,婚姻生活必然契合美满。

  走着走着,不自觉拐进巷弄,远望那家来过一回的温馨小店。

  店门口贴着出让的红纸,让本想看一眼便离去的杨幼秦定住脚步,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上前问明原由。

  “欢迎光——”柜台前的女子仰头,在望见她的那一刻,扬笑惊道:“幼秦,好久不见!”

  “嗯。”她浅笑回应,指指门外的红纸。“我路过这里,看到你店要顶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记得,章宜姮对这家店很有感情的,如果是经济上的因素,她可以帮忙。

  章宜姮撑着桌面起身,由柜台内走出来。“哪有什么事啊,只是太累了,身体负荷不了,跟观止商量过,考虑很久,就决定把店收起来,专心回家当闲妻给他养。”

  杨幼秦很快就明白,所谓“身体负荷不了”的意思。

  目光定在那隆起的肚腹,一时移不开。

  “喔,对了,我们年中前,按计划结婚了。”

  “恭喜你。”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乍听之下,还是免不了心房一阵酸。

  章宜姮注视着她,嘴角那抹微弱笑花很努力想牵起,却显得酸楚又牵强。

  以往不会察觉,但知晓后,免不了深入去探索。

  她对观止……不像早已事过境迁的样子。

  “小孩多大了?”

  “才五个多月。”

  她记得,章宜姮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怀孕必然让身体的负担加重,将来孩子出生,尿布奶瓶只会让小夫妻更忙碌,难怪会想把店顶让出去。

  “我——可以摸摸看吗?”

  “好啊。”见杨幼秦小心翼翼将掌心贴在肚腹,那表情令她想笑。“是女孩子喔。”

  这是观止的孩子……她轻轻抚着,感受新生命孕育的惊奇。

  这是他要的生活,他现在过得很幸福,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章宜姮思索了下,启口:“你跟观止……他后来有跟我说了。”

  “……”

  “其实你不必这么避讳,观止之前就有说明过他的感情纪录,只是我没料到是你而已。但这也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刻意放大,延伸不必要的想象,所以你也不用怕我误会。”

  “他……”声音干干地,问道:“他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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