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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第一个月过去之后,她夜里比较好睡了,有时可以趴在他胸口一觉到天亮,连翻身都没有。

  从以前,娅娅就很喜欢他,现在,更黏他。

  他看公文时,她会爬到他腿上陪他一起看,他也由着她,一手抱小孩,一手处理公事。有时睡翻掉,流淌的童涎湿了大半页公司重要的年度报表,他竟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好笑,还有——怎么睡相可以那么萌、那么可爱呀!

  有时,开会开到一半,她揉着眼,一手拖着她的小被被过来,仰着脸说:“叔,想睡。”

  她现在还是挺没安全感,睡觉一定要人抱。

  他会张手将她抱进怀里拍哄,一边开会,不忘注意小被子有没有兜拢,别教娃儿着凉,会议室人人自动降低音量。

  有一回,阿魏说:“二堂哥,你这样……好像一个当爹的。”成天带进带出,

  不管做什么事,胸前永远攀着个小东西,简直像个称职的袋鼠爸爸。

  还有,他办公室的小桌子、童书、玩具、小枕头、小被子……这是一个堂堂大企业总经理该有的“装潢”吗?一点都不时尚,更不OK好不好!

  “是吗?”那也无所谓,他很乐意给娅娅多一分父爱疼惜。

  这孩子,总是让他想起,父母刚过世那时候的自己。

  他问娅娅,为什么一定要抱?

  娅娅说——怕,杨叔也不见了。

  爹地明明说,只去七天,她的小手手还没扳完就到了。可是她扳了好久、好多次了,爹地还是没有回来。

  她知道什么是死掉,死掉就不会再回来,扳多少次小手手都一样,她很怕,别人也会这样,尤其是杨叔叔。

  听完后,他轻轻抱住她,承诺。“我会陪娅娅长大。”

  他懂那种心情。那时的他,又何尝不是成天缠着最爱的那个人,跟前跟后的,就怕连爷爷也失去。

  他现在,是娅娅感情的寄托,投射她对父爱的渴望,他懂。

  娅娅在他这里寄养了一年。

  直到她吃完四岁蛋糕,他物色了间幼稚园,送她去读。

  龚云颦看着那间贵族幼稚园的简介,咋舌。“连收费都很‘贵族’。”

  杨仲齐白她一眼。“钱我出。”

  他挑选孩子的学习环境很谨慎,从教学模式到就读环境、学伴、师资、设施安全,甚至最重要的保全控管问题,各方面都得考量,比较半年才选上这间,并不是盲从于物贵即佳的迷思。

  之后抽空带娅娅去试读,确定她也喜欢,才定案下来。

  “干么要你出?女儿我的,我自己养。”

  娅娅开始上幼稚园以后,才让龚云颦接回去同住。

  一年下来,娅娅情绪已经平稳许多,夜里也不太会惊醒或哭泣了,他想,龚云颦应该应付得来。

  不过,下了课以后,姬姬还是会常往他这里跑,等到夜里,龚云颦忙完才来接女儿回去。

  如此又过了一年,姬姬五岁了。

  近来,听到一些传闻,加上八卦杂志的捕风捉影,知道她和某位营建业董座走

  很近,这位大老板还很大手笔,年终尾牙提供给员工的奖项,直接向她下订单,让她业绩是直接八位数进帐。

  这段时日,她历练得更有女强人味道,精明干练,处事圆滑,不得罪人、却也不容谁欺凌瞧轻,他现在,连出手帮忙都不太需要了。

  她有一套她自己的处事风格,不需倚赖任何人,也能过得很好。

  而且,生意愈做愈好,今年预计要再开一家店面了。

  既是如此,他就算放手,也能无愧于心了吧?

  那位营建董座的事,他旁敲侧击问过她,她也没否认,还笑弄他:“干么?你身边有人要买房子?我可以帮你乔到不错的价钱喔!没想到你也有需要用到我人脉的一天。”

  他刚好想到,跟了他多年的机要秘书正在准备结婚的事,购置新房也是其一,便顺势替人牵线,也真的让她乔到出乎意料的友情价,看来,她跟这位董座的交情确实不太一般。

  想想也是,顾政勋都离世两年了,她想开始经营一段新恋情,也不是太奇怪的

  事。他与她的三年之约,因为她人生突来的剧变,也延迟两年了。

  如今,她一切都稳定下来,他,是否也该放手,真正走出她的生命中?

  一旦她开始新的人生,他也会让自己彻底断念,让彼此回归到两条不交集的平行线……

  §第15场 ——为爱,筑巢

  早说过,这世界很小,转个身就会碰上。

  近两年,他很少应酬,真有不得不为之的饭局,也会尽早回家陪小孩,被亲友笑弄……明明是单身,怎么搞得像有家累一样?

  娅娅俨然成了他甜蜜的小包袱。

  中场,他寻了个藉口出包厢,在走道尽头打电话回家。

  “小甜馨,我今天会晚点回去——不行!你最晚十点半一定要上床睡觉,不用等我……这个可以,我房门没有锁,自己找你的小被被进去睡。功课做好没?好乖。明天我再检查,晚安。”

  挂了电话,一转身,差点与转角走来的人撞个正着。

  “对不——仲齐?”对方仰首,见是他,微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有应酬。你呢?”伸臂扶住龚云颦,嗅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一样。那娅娅谁顾?”明天周休,女儿下课前就打电话来报备,说要去找她杨叔叔。

  “有管家在。幼秦今晚也回家住。”不怕没人顾小孩。他倒是比较担心眼前这个——“酒少喝一点。”

  “我也知道。”就推不掉啊。应酬嘛,哪能繁花绿丛过、片叶不沾身?这他应该很清楚。

  他淡淡点个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回他的包厢去了。

  约莫十一点,饭局结束,他在大厅门口,等泊车人员将车开来,见另一头,龚云颦的饭局似乎也差不多了,与会人员二散去,而她也正在忙着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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