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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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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七绝命 躺在暗巷冰冷潮湿的地面时,顾庸之正在想,他还能再更倒楣吗? 每当他又刷新一波人生悲惨史,他总会苦中作乐地这么想——反正再衰的事他都遇过了,之后再惨也惨不过这个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衰度是没有极限的,命运永远能精益求精地为他刷新纪录。 他出生那一年,父亲请人为他批命,算命的说他是七绝命,一生注定贫病苦厄孤离空……巴啦巴啦的,白话点来讲,就是颠沛流离、孤苦无依、客死异乡、克父克母、谁靠近他谁倒楣的意思。 父亲于是为他取了“庸之”这个名字,希望他人生平庸一点,安安稳稳地过,不需要太多的高潮迭起。 事实上,父亲真的是多虑了。他根本没有过高潮,只有一路向下,不断刷新人生低潮。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母亲便为了生他难产而死;家中本来做点小生意,也一天天走下坡,过年走个春,亲戚家闹火灾,连靠近猪棚喂个猪,母猪都能病死。 他成了亲朋邻里间,远近驰名的衰鬼,没有人想靠近他,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父亲后来不堪生活摧折,在债务压力下,某天晚上从阳台一跃而下,干净俐落地结束了人生。 没有亲戚敢收留他,游走在寄养家庭间,好歹也熬到成年了。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直到大学,终于交到第一个真心的朋友,而这个他所珍惜的朋友,偷了他的毕业论文。 出了社会,会与他同组的同事,只不过是为了以逸待劳,享用他的企划、他的构思、他的一切劳动成果,于是他只能想,幸好他还有一颗不算差的脑袋,至少有被利用的价值。 一直到今天,他的二十九岁生日。 早上,他那位巧舌如簧、老爱将他的企划据为己有、在上司面前讲得天花乱坠的同事,终于搬弄成功,让他被公司解雇了。 中午,他拿到了医院的体检报告,确认肝癌初期。 晚上,他的女朋友,向他提出了分手。 真是充实的一天,没有人可以过得比他更精采了。 晚上,他坐在快炒店,一个人喝着啤酒,过他的二十九岁生日。 其实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那个被单方面告知分手的女朋友,只不过大多时候,过怕了一个人吃饭的日子,能有些什么来填补生命中的空虚,他都会满怀感恩,就算明知道,对方并不真心,只是拿他当吃饭逛街修电脑、刷卡刷马桶的工具人。 一路走到今天,回首看他经历过的一切,再铁齿都由不得他不信命了。 或许真让那个命理师说对了,他就是个七绝命,不断地在重复着世上最最糟糕的一切,灾难、苦厄、分离、孤单……到如今,生命进入倒数阶段,只觉无比空虚,什么也没有,无财无禄、无福无分、无亲无戚、无牵无挂…… 如此想来,他还挺羡慕隔壁那桌吵到快掀桌的情侣,至少他们还有个吵架的对象。 隔壁桌的男人已经喝茫了,酒劲一上来,同桌友人劝都劝不住,正好扫到他瞥过来的那一眼,顿时不爽,狠呛:“看三小!” “……没事。”他神情淡淡地收回目光。 但,人在倒楣时,喝凉水都塞牙缝,这句话真不是盖的,那一眼被视作挑衅,酒醉男顿时心火上涌,把桌掀了冲过来要与他理论。 ……简直一团混乱。 等到顾庸之有空细想时,人已经被丢包暗巷了。 不意外,反正这种听起来就很诡异离奇的衰事,总是会让他碰到。 试图动了动身体,发现浑身都痛,他索性便不动了,仰躺着,望向无垠夜空。 今晚月华暗淡,星子寥落,没一会儿,便滴滴答答下起雨来。 雨势不大,稀稀疏疏,落在身上一阵黏腻潮湿,淡淡的血腥气味被雨水晕开,弥漫在空气中。恍恍惚惚,模糊的视线似见一人从黑夜中走来,飘扬的黑裙如烟如雾,看不清实体,有一度,他以为那是他游离意识中所产生的幻觉。 那黑影朝他走来,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俯视他,眉目俱冷,却透出一丝好奇与兴味,蹲下来,伸指戳了戳他脸皮。 “你……你……”那是个女人,很空灵的美人,虽然动作看起来没有太友善。 她不像要替他叫救护车的样子,反而比较像在打量什么奇怪生物,那种感觉——嗯,大概就跟看到地上有一只死小鸟,拿树枝翻面,戳一戳看看还有没有生命迹象差不多。 打量完毕,对方终于作下决定,开了口—— “你想养宠物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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