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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许久,没见我出声,他奇怪地抬头看我。

  “你不是有话说?”

  咦?原来他还在等啊?

  “没啦,你看你的书,我只是无聊,睡前想找人啦例一下而已。”

  突然不大好意思打扰他……“嗯。”他还真的就不说话了。

  “程予默——”闷了三分钟,我还是忍不住又开口。

  “嗯哼?”

  “你为什么没一起去吃喜酒?”通常只有在这种难得的机会里,平日少有联络的亲友才会齐聚一堂,他不是很久没和亲人见面了吗?

  “和教授有约。”

  “噢。”可是,也不对呀,喜帖早收到了,干么和教授约在这一天?

  “我记得你舅舅最疼你了,你们好象也很久没见面了……”

  “我会找时间去探望他。”

  “其实,你今天省下来接我的时间,赶去还是来得及的……”我低脓着说。

  他终于抬起头正视我。“你很希望我去?!”

  “也不是啦……”

  有人陪我,我还求之不得呢!自从爸妈相继拋下我离世之后,我就很害怕那种被遗落下来的感觉,一个人被丢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对无声的四面墙,整个人彷佛要被寂寞吞噬……有个人陪着我,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至少我知道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我不是一个人,这样就够了。

  其实,就某方面而言,我还是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充满了不安全感,恨透了被遗弃的感觉,我一直都没有自己以为的坚强……“那你为什么一直拘泥在我去不去的问题??”他反问我。

  我答不上话来,我其实很想向他道谢,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他没丢下我……但是武装自己太久,过于软性的话,竟然说不出口。

  “你……可以弹琴给我听吗?”

  他微微挑了下眉,大概是意外话题是怎么跳的,可以由喜酒跳到弹琴。

  疑惑归疑惑,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合上书本,起身走向摆放在客厅那架名贵的大钢琴,掀开琴盖,叮叮咚咚试了几个音,才坐下来,指尖轻巧的滑动起来,一串悠扬柔和的琴音也随着他修长的十指流泻而出。

  我没什么音乐细胞,无法以专业眼光去评论他弹得好不好、具不其职业水准,只觉得他的琴音听起来很舒服,能够安抚我的情绪。

  我也曾试过听听其它名家的钢琴演奏,但就是引不起我的共鸣,也许是我真的很没艺术细胞,也或许是从小听他弹琴听到大的吧,总觉得只有他弹的琴,才能带来安定人心的力量:不同于我这个音痴。程予默简直是古代才子的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修长的十指充满了优雅的艺术家气息。

  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参加过全国高中职的钢琴比赛拔得头筹。

  如果他往这方面发展,没人会怀疑,他必能在艺术殿堂大放异采,成为天边最闪亮的那颗明日之星。

  只不过他这个人哦,责任感太重,庞大的家族事业是他责无旁贷的使命,让他无法随心所欲,我一点都不意外他最后选择弃乐从商,放弃理想,只是……有点为他感到可惜罢了。

  从小到大,不论是课业还是各项竞赛。从没拿过第一名以外的名次,包括大学联考都是以榜首之姿上榜,直到现在,仍是永远的系状元不用我再说明,他读的是哪所大学了吧?

  台湾最高学府唉!那对我来讲,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是程家的希望与骄傲。

  叔叔与婶婶这辈子最有共识的,大概也只有这件事了。

  我失神地看着他优雅的长指,行云流水的在琴键上滑动,心里还在想着他今晚的陪伴……自从那一晚,顿悟了他的用心之后,我的心思总是绕着他打转,怎么也离不开。

  日常生活中,我开始一点一滴,慢慢的回想起,他曾经“巧合”地帮过我多少回,总在我最难堪的时候,适时的将我拉离窘境。

  例如,还小的时候,姻婚每回和叔叔三日不合,砸出去的东西经常失了准头丢到我——或者,就是太准了,才会砸到我。

  当时我年纪小,还学不会如何自我保护,只会惊惶无助地缩在角落。

  有好几次,程予默打开房门喊道:“妈,你小声一点好不好?邻居已经来抗议好多次了,还有,我明天要考试,这样我怎么读书?”

  “还不都是你爸,没事收养个小麻烦,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只要一看到这碍眼的丫头就有气……”婶婶仍持续叫骂。

  程予默忍无可忍。“是不是不看见她,你就会气消了?那好,海宁,过来。”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在那时,我是没其它选择的。

  他带着我到附近的麦当劳,点了两杯可乐和一份薯条,递来一本童话故事书给我,接着就静静看他的书,这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他很少搭理我,所以那时的我,也从不觉得他的举动是在维护我。

  回到家时,通常都已经风平浪静。

  又例如,有一回我不小心迷路,也是他找到了我。

  我不知道他是找得辛苦,还是刚巧路过发现到我,在那个家,除了叔叔之外。我就算消失也没人会在意的。

  那晚,他牵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月色很亮,我感觉到他的温暖透过掌心传递给我,不可思议得让我感到好安心。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总会下意识里躲进他的书桌底下。在那时,小小的心灵里面,总觉得陪着他在麦当劳看书时,才是最安全稳定的一段时光。

  再例如,他是我钢琴的启蒙老师虽然我这个学生很令他蒙羞,直到现在都还不争气的停留在只能零零落落的弹完一首“小毛驴”。

  我弹得很想死,而听的人则是生不如死。

  那架钢琴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那好象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如果他讨厌我,不会这样对我的,是不是?

  现在想想,虽然他很少主动对我说什么,但是对于我的叫唤,他必然会响应,从不曾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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