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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儿。”韩映竹从香匣中取出晒乾的桂花放进热水里,点燃了放在香几上的油灯座,将茶壶放了上去,回头又从香匣中以箸挟出块昙花形状的香篆,放进香炉里爇之,散发出淡雅醇和的味道。

  她太专注了,盖好香炉之后转身,发现罗桂杰贴她很近时,真的被吓了一跳。

  “怎么不坐着呢?!”她抚胸,惊魂未定。

  “好奇你在做什么。”他拨去她额前碎发,想她一进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原本郁闷的心情就自然而然舒展开来了。他以额抵上她,醇厚的嗓音如酒酿。“不跟我说说这间屋子的用意?”

  “如你所见,是间香室。”她轻轻一笑,带着娇羞。“你也知道我娘家经手了不少生意,我却独钟香料,就是因为香料救了我。”

  “喔?”罗桂杰挑眉。“怎么说?”

  “我以前承受了太多不属于我年纪的情绪,是透过薰香排解的,只要我心情不好,有坎过不去,就会来到香室为自己燃一炉香、泡一杯茶,然后睡一觉,有时候太难过,我……”她捂唇,眼神飘到一旁,不敢再说。

  “有时候怎么啦?”罗桂杰环住她的腰催促。“快说!”

  韩映竹如何都说不出口,头越垂越低,都要埋进他胸口了。

  “说不说?”他搂紧她的腰,见她仍然抵抗,直接托着她的臀,把她抱了起来,仰头看她,让她没办法再躲。

  “你、你快放我下来!”她羞死了,活像煮熟的虾。

  罗桂杰不理她,抱着她走到美人椅坐下,将她牢牢困在怀里,循循善诱。“二丫,夫妻间不该有秘密的,快跟我说说你太难过时会怎么样?”

  “就……就……”韩映竹难以启齿,是埋首在他颈间才有勇气说出来的。“就、就会在香室里脱得一丝不挂啦!”

  这么羞人的事情她居然说出来了!天呀,她到底怎么了?

  罗桂杰愣住了,他原先以为的答案会是大哭或自残,才会不断逼问她答案,岂料剧情急转直下让他完全跟不上。

  平时清心静逸、情绪少有起伏的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呵……”罗桂杰托住她后脑,下颚搁在她的香肩上,越想越有趣,终究还是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得到了个什么样的宝贝呀?哎哟,笑死他了。

  “你还笑!”她又气又恼地槌他。

  “我说二丫,你平常过得是有多压抑啊?”他都笑出眼泪来了,可见这丫头吃了多

  少苦。“真没想到你姐姐会变成这么现实的人,你以前有多少机会告诉我,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韩映竹身子倏僵,随即在他的拍拂及薰香陶染里,放松下来。

  “你喜欢她,我看得出来你的期待与雀跃,这时候我去跟你说她不好,不是惹得一身腥吗?说不定你因为喜欢她,包容得了她的个性,这样岂不显得我的举动更多余?”她那时候只当旁观者,谁知道会慢慢走进这漩涡中,只能说人生难测。

  “确实。”罗桂杰叹了口气,她总是想多,又不能说她想得不对,只是这种战战兢兢的生活态度,像是日夜如履薄冰,每下一步都得仔细思考,得多累啊?

  “那在巷子中你为何不提呢?听我说着那些回忆,你不会在心里偷笑吧?”

  韩映竹摇摇头。“我不想破坏她在你心中的形象,而且那也不会让你更好过,毕竟你是为了她才一路努力过来的。”

  “二丫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啊。”他闭眼感叹,搂紧了怀中人。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做这种所谓的正义,你们以后又不会有交集,只是……”她抬起头来看他,神色无奈。“命运居然让我们成了夫妻。”

  他捏了捏她的脸,磨牙道:“不好吗?”

  “我可没说。”她靠回他肩上,语气幽幽。“是怕你觉得不好。”

  “怎么会?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遇上你,是你让我觉得我卖命揣起来的家底不是场笑话。”他欲以山河换红妆,红妆却非当年模样,试问知道真相后的他,又该如何自处?“二丫,你是宝。”

  韩映竹噎了下,险些落泪。

  “我一直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发迹的?!”

  “怕自己嫁了个大盗头子?”他轻笑。“只可惜你已经是我的押寨夫人了,跑不掉。”

  “谁说我要跑了?”她咕哝了句,全进他耳里,引他笑声不断。

  “我先是跟个赤脚大夫学认药、认字及简单的医术,要不是他饿倒在路边,我也不能拿颗馒头要胁他教我,之后我就进了他师兄的药铺里当学徒,其实我那年纪当学徒不适合,太大了,被孤立得很严重,什么都没学到,打杂倒是一把能手,后来是听药铺里有人说了几项野生的药材进项贵,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我就傻乎乎去问师伯如何分辨药材好坏,然后傻乎乎地扛了锄头就出门了,果然无知亦无惧啊,我脸上的伤就是为了摘药,跌下来让石头划伤的。”

  回想起那段上山下海的日子,起早贪黑,一天能睡两个时辰就是天大的恩赐,挖到株上好药材,就开心到眼泪鼻涕齐流,一路哭着下山,空手而归就会沮丧到吃不下饭,活像个疯子似的,更别提一开始不懂,被坑被诈被讹的经验多如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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