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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唉……”她不住叹气,倚着相思树坐下,拾起地上的断枝碎石,一股脑儿地往水里扔去。

  初一、十五的琴艺演出,老实说已是她的极限了,昨天加了祈老爷四首贺曲,她几乎是拚上了命。以前为了闯名气,她的指头从未好好休息过一天,等春松居的状况开始好转时,她发现赖以为生的指头——会僵。

  她之于春松居的价值就是这手琴艺而已,没了琴艺,还有什么呢?

  扑通一声,这回她踢落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子。

  “你特地跑到这儿来乘凉,不嫌远了点吗?”

  凤歧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晒红的肤色透露出他寻她寻了一小段时间了。

  “哪里远?不就在春松居的后面吗?”她指着秋收台,这里还看得到她房间的窗呢。

  “是啊,还真近。”近到得绕半圈湖才到得了。凤歧在她身边落坐,拉起她不情愿的小手,拍拭她纤指的脏污。“瞧你闷闷不乐的,什么事烦心?”

  她瞅着湖面绿波,问东答西。“你跑出来,不怕梓姨找不到人把屋顶给掀了?”

  “是挺怕的。”他嘴上如是说,神色却看不出紧张。“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已经跟梓姨告了假,要不是小喜儿找不到你四处喳呼,梓姨还想我临走前替她多进两批春茶。”

  月初时,他进了一批龙井跟毛尖,是跟一位金盆洗手改种茶的江湖好友进的货,梓姨怕滞销,原本反对,后来敌不过他的游说,就当花钱让他买教训,结果昨天祈老爷娶媳妇大喜,宾客喝进肚子里的茶比酒水还多上三倍,他进的茶叶大受好评,还供不应求呢。

  寻蝶吃惊地望住他。“你要离开?”她察觉自己反应过度,又将目光移回湖面上。“你真是自由惯了,也没听你说起,梓姨还准假,真是难得。”

  “她不只准我的,也准你的。”

  “准我的?我没打算告假呀。凤管事,你是不是搞错了?”她满脸狐疑,对上他再认真不过的脸,难不成搞错的是她?“你说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所以告假,那干我何事,我应该没有允你什么吧?”

  昨天才出过差错,她也不敢保证是不是迷迷糊糊把自己卖了。

  “你是没有允我什么,不过少了你,我可不能成事。”他蓦然起身,扶了她一把。“走吧,回去整理整理好出发了,我们可得在下个月初一前回来,误了你的演出事小,少了一笔收入事大,梓姨可不饶我。”

  “等等,你还没说是什么事,我又不是笨蛋,不可能傻傻跟你走。”

  “那就请你当一回笨蛋吧。”先说了,就不会有惊喜。

  瞧着她气嘟嘟的小脸,凤歧忍不住偷捏她的粉颊一把。

  “凤——歧——”她指着他的鼻间,小嘴开开合合,就是找不到一句适合的词骂他。“算了,脚长在我身上,我不跟,你奈我何?”

  她美目一瞅,身形一转,如瀑的长发旋了漂亮的半圆。“你不放手,我怎么走路?”

  凤歧笑了笑,牵着她柔软的小手就唇轻吻。“我牵你走就成。”

  “谁要让你牵呀,我又不是不识得路。”她甩了甩,就是甩不开他厚掌。“唉呀,放手啦,少得寸进尺喔。”

  “得寸进尺,我向来拿手得很。”他说什么也不放手,看得出来寻蝶其实没那么讨厌,因为她的手压根儿没施力。“寻蝶姑娘,这儿没人,就让在下陪你游湖一段吧!”

  这还差不多。“好吧,本姑娘就赏你一个面子,不过我是不跟你离开的,除非你把事情交代清楚。先说好,我讨厌模糊不清的解释。”

  她又不是不跟他离开,把话讲清楚这么难吗?

  寻蝶倚窗而坐,窗外的景色是愈看愈浮躁。

  有什么神秘的,最后她也会知道不是吗?稍微解释一下也好呀,嘴巴紧得跟蚌壳似的,气死人了!

  更气人的是,她还是没志气地跟来了。

  坐在马车上,寻蝶回想被人架上车时的窘境。马车一开到门口,问不到答案坚持不动身的她,右胁冲出为她准备好包袱的小喜儿,左侧杀出伺机已久的梓姨,后方一班乐师与跑堂的伙计,送行的人马挤得春拨楼水泄不通,不少客人指指点点,耳语纷纷,最后她只好认命被人赶上架,进了马车门。

  搭了一日马车,随意找间客栈留宿,隔天用完早膳后马上换乘船,路途委实不近,她这些年鲜少在外奔波,疲态难掩,看在凤歧的眼底,实在心疼。

  她明明好奇得紧,却又因倔强而忍住不问,眼底的责怪怨怼还会少吗?可他也必须忍耐,不见得比她好受,好不容易捱到了目的地,却又开始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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