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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三哥,你怎么来了?”沈蓉清讶异极了,难道是陆长兴通知他的吗?她想撑起上身招呼,却有些吃力。“长兴,帮我一把。”

  她知道三哥提起她下颚的伤,无意间触及了陆长兴最在意的事,每天替她上药两回,回回都是苦着一张脸,末了就抱着她直说对不起、他混帐什么的,听得她直揪心,气也没有一开始旺盛了。

  加上怀孕后,她突然变得很爱哭,连窗外吹进来一片落叶,都能让她感伤地掉两滴泪水,陆长兴一说他自个儿错,她马上红眼眶,只是嘴上还不饶他而已,心里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不只我来了。”沈容堰心疼地扶起妹妹,却让陆长兴制止。

  “大夫说她有滑胎现象,至少要卧床半个月,你让她靠着就好,别让她坐起来。”陆长兴草木皆兵,仿佛她脚一沾地就会见红似的。

  沈蓉清气呼呼地打掉他的手。“又不差这两天,我躺到都快生病了,我要下床走路!”

  “不行!”陆长兴沈了脸,看她一脸沈郁样,又败下阵来,软言相劝。“你怀孕又落水,差点一尸两命,在大夫说你能下床前,你都得乖乖躺着。都要做娘了,你不听话,孩子以后怎么听话?”

  沈蓉清撇过头去,不想跟陆长兴说话,又发现她转错边,看不到沈容堰,又转了回来,却瞧见他身后站了三名男子,神色紧张地瞧着她。

  “大哥……”沈蓉清不自觉地往床上缩,眼眶立刻蓄泪,在沈容烨开口前掉了下来,虚弱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怀孕,反而像久病缠身。

  “小清,你……”沈容烨被沈容柏推了一把,踉跄来到床边,是既心疼又愧疚,偏偏他这人就是学不会道歉,只好生硬地说:“我回京述职了。”

  “哼!”陆长兴冷讽一声,坐在床边,温柔地揩去沈蓉清流下的泪水。

  沈容烨额角一抽。别人觉得陆长兴是门好亲事,可若交给他安排,绝对不会把妹妹嫁给这头豺狼,满满心眼。

  “以后这人欺负你,尽管回来跟大哥说,大哥给你作主。”沈容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清瘦的脸庞,瞧她瘦成这样,心里难受极了。

  “以前的事都别说了,你好好养身子,倘若陆大人错待你,未来迎娶的正妻容不下你,尽管把孩子带回沈家,大哥替你养老。”

  陆长兴眯起眼,怒极反笑。“不劳沈大人挂心。蓉清是我心头肉,割了我就没命了,怎么舍得让她受罪?而且我已经联系陆家宗老,等蓉清胎象稳定了,就要回宗祠上牒,将她扶正,蓉清岂会自个儿容不下自个儿?”

  众人震惊。

  “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沈蓉清哑着声问,心里一阵暖和。

  “瞧你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说。你快把身子养好,后头的事还多着呢。”她就算只是亮个相、过个场,其他事情都由典仪负责,也是需要体力站着让人摆弄的。

  “这事南国公知道吗?”沈容柏多嘴问了句。

  “关他何事?他自己也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吱过什么声了?”提到陆随,陆长兴就没好脸色。

  沈蓉清拍了拍震怒的陆长兴,回头向沈容柏赔罪。“二哥你别介意,最近南国公走访得勤,长兴挺不习惯的,眼下南国公世子还在河间分舵里呢。”

  “啊?他都承世子了,还来找你做什么?”沈容堰相当错愕,他在陆府住过一段时间,从来没见过陆随、陆长兴私下有什么往来,更别提陆扬了,秦王世子还说过他对陆长兴成见颇深,怎么会跑来这小分舵?

  “我也不晓得他们父子俩在发什么疯,鬼话连篇又赶不走。”陆长兴实在不想多谈,脸臭得跟什么似的。“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我不会多写几笔吗?”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大抵是南国公想认回儿子,陆长兴却不想认这个爹吧W而南国公世子在朝堂人脉尚浅,一有动静就全散了,不如傍棵大树好乘凉,陆长兴这棵树就挺稳的。

  连他们都看得出来,陆长兴岂会不知?

  “帮主。”房外传来消息,是骆雨的声音。“县太爷前来拜见诸位大人,正在议事厅候着,请问是否接见?”

  “请县太爷候着,我随后就到。”陆长兴朝门外吩咐了句,随后对沈家四个兄弟笑了笑。“县太爷可是冲着四位妻舅来的,不如你们先请?”

  “你呢?”相较于其他兄弟被陆长兴一句“妻舅”定了魂,已经受过三哥之称的沈容堰还能自在开口。

  “蓉清该喝药了,算算时间也该送过来。”陆长兴皱眉望向门外,故意大声地说:“银花还没来吗?”

  “来了来了!”银花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知道里面都是京官,每个都是沈蓉清的哥哥,吓得不敢进去,就怕被人知道她曾轻视过沈蓉清。

  银花把药端了进去,交给陆长兴后,一刻也不敢多待就退了出来,缩得像只耗子似的。

  沈蓉清叹了口气,责怪地看了陆长兴一眼。“跟个女流之辈计较,你羞不羞?”

  “人贵自知,我只是帮她认清自己斤两。”见她真的生气,陆长兴只好求饶。

  “我也没多刁难她,只要她安分,我何必时时敲打?来,你先喝药,别多想。”

  沈蓉清接过药碗,皱着眉头,边喝边吐舌,见他从怀里拿出用油纸包裹的蜜饯,捻了一块含进嘴里,就瞪着眼警告他。

  “这药看起来苦,蓉清喝不快的。大哥,我看我们先出去吧,别让县太爷久等,以为我们沈家人眼睛长在头顶上。”沈容堰搭着兄弟的肩膀往外走。他就算没见过陆长兴的把戏,也听过沈蓉清院子里的丫鬟碎嘴大人是怎么消药汁苦味的。

  “多谢三哥。”陆长兴对沈容堰的上道满意极了,笑着目送他们四人步出厢房,又眼巴巴地回来盯着沈蓉清喝药。“乖,快喝,药汁冷了更苦。”

  “你真的是——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沈蓉清捧着药碗,低下了红扑扑的脸庞,药汁虽苦,她心却是甜的。

  她喝完药汁,吁出一口气,见陆长兴凑过来就要索吻,连忙抬手制止他,巧笑情兮。

  “再过两天,我就躺足半个月了,等大夫说我胎象稳定,敢问陆大人何时可摘?”陆长兴差点一咕噜就把含在嘴里的蜜饯核吞下去。

  “一定得摘?”

  “我还问过你才摘呢。”表示他没过问就辣手摧花,她本人算客气的。

  “……唉。”陆长兴叹了口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就、就大夫说你胎象稳定的那天,我自綑双手送你床上,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真的?”沈蓉清双眼晶亮,看着他犹如壮士断腕的神色,笑得更开心了。

  她当然不可能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如果他真的自綑双手,不用送到床上,她就会原谅他了,以后也不会再提这件事。

  也不晓得是不是跟他处久了,她居然对这件事情颇为期待。

  “那我等着了。”沈蓉清招手要他靠近,捧着他苦苦的一张脸,笑着把自个儿充满苦药味的唇亲了上去。

  苦尽甘来就是这等滋味吧,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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