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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被他牢牢抱在怀中的飞帘,迎着扑面而来的雪花,定眼看着下头交战的双方,在海面上的船舰以箭攻的优势阻绝帝军的后援后,抢滩成功的神子们,在观澜与沧海的指挥下兵分两路,自左右将岸上由玉珩亲领的帝军包围,并试图将帝军给赶至冰冷的海水里。

  破浪具有稳定她心神的嗓音,过了一会,又再自她的耳边傅来。

  “你瞧,没有你,他们还是活得下去的,那两个领军的岛主不就正为了海道而奋战着?没有任何人可以永远倚靠谁,这正是他们自你身上所习到的一点,光就这点来看,他们就该感激你的离开。”

  从没看过观澜奋力为海道战斗过的飞帘,看着底下的好友,终于能够领着海道的神子捍卫自己家园,而不再是得看长老们的脸色不得不去倚靠着她,她下知该为观澜感到高兴,还是该为海道因失去她而不得不靠自己的出征,而感到不舍或是庆幸,太多太多矛盾的情感,透过她的眼传抵至她的心头,百感交集的她,必须努力地抗拒着心底种种不知是错还是对的感觉,和必须时时提醒着自己必须要呼吸,找出力量去看完这一场因她而生的战争。

  觉得已经让她看够的破浪,在她已经有点站不住时,打横抱起她,不悦地盯着她的脸庞。

  “别让我看见你的眼泪从眼眶掉下,我不许你为他们而哭。”

  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尖,“谁想哭?”

  破浪瞧着她泛红的眼眶,知道今日的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他将她搂紧些,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对她耳语。

  “今儿个不是哭泣的好日子,改日吧,改日你再当个懦夫,我想看看你为了我而哭泣的模样。”

  “自大…”微绯着脸的飞帘,一掌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庞。

  他开怀笑问:“这是咱们的共通点不是吗?”

  岸上忙于杀敌的人群中,手执长刀的沧海在一刀刺向敌军之后,发觉了那处山崖上的动静,他微微眯细了,将岸上的两名男女给看个仔细,当他发现那眼熟悉的女人是谁人,而抱着她的又是谁后,他震惊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沧海?”已将敌军退下海,准备收网收拾残局的观澜,见他没跟上来,纳闷地回头。

  “没什么。”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情绪的沧海,看了观澜一眼,并不打算告诉她,方才他在崖上见着了什么。

  可当他在迎向观濶时,踩在细砂上的脚步,却明显地比方才的变得沉重了许多。

  ***

  “出去。”在身后的脚步声一路跟进房里时,飞帘头也下回地想将他赶出去。

  “这也是我的房。”破浪并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自顾自地定进房内后,反手将门给关上。

  “我想独处。”她背对着他站在原地动也下动。

  “我却不想。”他脱下身上沾了雪花的大氅,顺手也把她的给脱下,一块扔至屏风上挂着。

  飞帘缓缓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瞪着偏要捡在这时,又毛病发作地与她作对的男人,然而丝毫不受她影响的破浪:心情仍旧很好地蹲在火盆边,以火钳翻着盆里的炭火,在盆里的炭火烧得旺盛时,再将已燃好的炭火挪一些至另一个火盆里,让屋子变得更加暖和。

  屋外雪势不断,屋内的沉默也一直进行着,等了老半天,却见他半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大老远自迷海奔波回来后,现下飞帘只想早早上床入睡。

  她没好气地走至屏风后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再走至妆台边的小几,以冰冷的水洗净脸与手后,坐至妆台前拆去发髻上的簪子。

  也换好了衣裳的破浪,坐在她身后不远处静看着她梳发的模样。

  返回东域的这一路上,她的话很少,有时问她也不答话,很明显的,在看过迷海那一战后,她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想放任她一人独处,再千愁百转地想些什么不该再多想的人与事。

  望着铜镜的飞帘,无言地看着破浪定至她的身后,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木梳,掬握起她的黑发亲自替她梳理,诧异自她的眼中一闪而过,但她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继续看着向来高高在上的他,竟会委下身段替女人做这种事。

  她看着镜中的他问:“你想知道我在去了迷海后有何感觉?”这男人,无论做何事都有着有目的,他会如此殷勤,八成就是想试探。

  “不。”他漫不经心地应着,手中披散的青丝如瀑,触感滑顺似绸,他的两眼有点挪不开。

  “不?”

  “因为你的过去,已经过去了。”会带她去,只是要她切断与海道的关系,既然已是结束的事了,他就不要她再多想。

  在看过那一战,飞帘的心中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在经他这么一说后,她才发现,或许真如他所言,某些已成过去的事,的确是已经过去了。

  原本她以为,在她自逐于海道时,她就已经为自己做得够绝了,可当她站在山崖上看着迷海边的战争时,她才知道,在守护了海道那么多年后,她还是会割舍不下的,并不是说放得开就能放开,只是当他在崖上对她说他要她对海道断念,并让她看清了两位捍卫海道的岛主后,那些她始终骗自己已放下的,才因他而真正的放下下再纠扰着她,因她知道,她再也不必独自一人扛着所有的责任,今后就算海道没有风神,海道仍是可以存活下去,而她,也可以真正的离开海道。

  她再也不是海道的飞帘了,现下的她,不必再属于任何一方,她只属于自己。

  穿梭在她发里的指尖,时而触碰到她的后颈,身后的那个梳发人,在梳着她的发时,却将他俩之间的关系弄得她再理不开也拆不清。

  “我不懂,做这些事对你来说究竟有何好处?”打从把她救起后,许多他为她所做的事,她再怎么看、怎么想,对他来说都没益处,反而遗替他带来下少麻烦,可他却乐此不疲,还一径地来招惹她。

  “一点也没有。”破浪边说边将木梳搁在妆台上,站在她身后俯下身子看着镜中的她,“不过,我却可因此彻底独占你。”

  镜中难以错认的,是双明白昭示着欲望的眼,在他整个人的气息俯罩下来时,飞帘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就是你的目的?”有些受惊的她,屏气凝神地问。

  “对。”降下的双臂将她紧紧拥住。

  “真话?”

  破浪愉快地扬起唇角,“我喜欢你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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