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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第四章

  九原国,又称牧国,牧王育有一王子牧瑞迟,一义子阿尔泰。西域将军孔雀率军踏平九原国当夜,王子等人带牲口出国买卖未在国内,因此侥幸逃过一劫,目前九原国仅不到百人幸存。

  这是爱染清醒后仅仅所知的一切。

  窗外的夕日斜射进屋内,一室亮黄中,她站在窗边看着外头与京城看采截然不同的小镇,她并不清楚目前身在何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听说她已昏睡了三日后,她已离京甚远。

  自她清醒后,迷昏且绑走她的这些男子,不但继续带着她朝某处前进,也开始轮番向她询问关于谕鸟的事,今日听那个总是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男人说,九原国王子已赶来此地,准备亲自向她审问。

  审问?灭了九原国的人又不是她,关她什么事呀?

  原本开启的窗扇突遭窗外看守的人关上,而她身后总是紧闭着的房门则遭人推开,爱染回过头,数名男子鱼贯进入房内,走在最前头身上佩戴的剑器刻有王徽的男子,方见着她就以充满愤根的目光瞧着她,从他人对他恭敬的态度来看,这八成就是那个失了国的王子吧?

  “谕鸟对你说了什么?”将前后招呼都省略,牧瑞迟一开口就直接问重点。

  她还以为换了主使者上场就能换个新词呢,没想到不但问的还是老问题,居然就连口气也是一模一样……被问得耳朵快生茧的爱染叹了口气,还是千篇一律的回答。

  “不知道。”

  他笃定地看着她,“谕鸟定是对你吐露了神谕,否则谕鸟不会。”

  “我说了,我不知道。”她平板地应着,好生纳闷他为何要紧咬着第三只谕鸟所带来的神谕。

  坐在桌边的牧瑞迟交握着十指,冷眼看着拒不吐实的她,此时窗外夕日渐沉,房内的烛火一一被点燃,跳动的烛光,在他面上形成明与暗的光影。

  “你似乎并不明白你的处境。”他阴沉地开口,“不只是紫荆王想知道你究竟听到了什么,天宫、地藏、海道。也都急着想知道你究竟自谕鸟口中得到了什么神论。”

  爱染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没想到,这些神子不但知道紫荆王那夜找来四名巫女的事,更知道她问出了第三道神谕……这些年来,帝国自认已将三道远逐于境外,可却拦不了三道那些派入境内打探消息的探子,该说是三道的探子太过高明,还是帝国太过小看三道?

  “就算知道神谕又能如何?”爱染不回避他的目光,来到他的面前坐下,挺直了背脊反问:“无论你或三道再怎么做,也不能令你九原国起死回生。”

  他一掌重拍在桌面上,“如此就可及早防备皇帝再次下令攻击三道!”

  “九原国遭灭,起因并非皇帝,你要报仇的话,你找错对象了。”面对搞不清状况的他,她总觉得有点无力。“皇帝从未下令攻击三道,自作主张的是紫荆王,是紫荆王不容许谕鸟所言成真,更不允许三道借机挑战帝威,故才与孔雀将军一同出兵。”

  “我不信。”牧瑞迟不认为她会吐实,“没有皇帝帝谕,他二人能出兵九原国?”

  “那个……”她举起一掌,迟疑地拉长了音调问:“你似乎并不知道,四域将军不需帝谕就可出兵?”

  从没听过这回事的他,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什么?”把兵权分给臣子?难道帝国的皇帝就不怕臣子拥兵自重谋乱窃国,或是胆大妄为兴兵作乱?

  觉得他似乎有点上道后,爱染颇感欣慰地点点头,而后又继续开讲。

  “皇帝不仅惜才,敬重他们更甚百官,因此四域将军出兵从不需皇帝俯允。”别说他会觉得奇怪,她这个来自冥土的外国人,原本也不知朝中所有人为何那么敬畏四域将军,当她知道原委时,她足足在石中玉的面前呆了好久。

  “倘若你所说是真,那么我就更有理由把罪怪在皇帝头上了。”沉默了好半晌的牧瑞迟,眼眸中写满血泪的光芒。

  “是吗?”她沉下脸,仔细地看着他此时的模样。

  他恨恨地收紧了十指,“他不该太过放纵他养的狗。”

  伴着外头微弱的夕霞,屋内的烛光在他的脸庞上投射出一抹爱染看不清的暗影,聆听着他口中充满憎愤的音调,她隐隐看见了,在眼前这片暗影中,躲藏了个受伤的人,他因无法宜泄无法挽回的憾悔与痛苦,故而必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倘若她是他,当家国遭灭,自己不但不能救国,反而还要庆幸能够侥幸逃过一劫,这无异是种最令人难堪的讽刺,假若仇恨是一张弓,那么自尊就是一柄弓上的箭,其实这事究竟是不是皇帝所指使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是得在伤痛中找到一个方向,好把手中的箭射出去而已,如此一来,他才能稍减心中独活的罪疚。

  她并不是不明白他的伤口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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