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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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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自主院内冲出一人一神,在天问台上四处窜逃,跟在他们后头还有某人边追边喊。 “还跑还跑你还跑?” 扑面而来的冰雪化为利刃,划过颊畔是种钻心的疼,被皇甫迟抱着离开天问台后,纪非只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一回,便不敢再小看严冬的力量,安安分分地窝回他的怀中,任由他在这等天候下腾云驾雾继续赶路。 当刺耳的风声已停,他们所乘的云朵也缓缓落至雪地上,纪非拉开皇甫迟厚厚的大氅,首先看见的是满头满脸都是雪的兰总管,正扛着他们的家当往院子里头走,她随着他的脚步看去,蓦地被眼前熟悉的院落给怔住了。 “这里是……” “咱们住过的宅子。”皇甫迟摸摸她微凉的脸蛋,快步走进这座丝毫没有改变过的宅子。 倚在他的怀中,纪非看着远处外院那株曾让她捡到黑鹰的老松,一路穿过春嬷嬷曾在阳光最好时坐在那儿刺绣的回廊,走过她在雨天时练过剑的大厅,拐过他们一家子曾热闹吃过年夜饭的饭厅,来到她曾在春日栽满花草的内院,在皇甫迟熟稔的步伐下,最终抵达他俩总是能关在里头一整天的书房 一路上聆听着皇甫迟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纪非仿佛看见了从前十三岁的那个少女,那时的青春,那时恣意的快乐,那时萌发的爱恋,那时的不舍与别离…… 在这儿,没有纪皇后,也没有她的死亡,余留下来的,是她身处在深宫时作梦也会梦到的幸福。 掉落在发梢上的雪花,遭皇甫迟修长的指尖抚去,已点燃炭盆的书房里暖气融融,温和得就像是春日,皇甫迟脱去她身上的厚农,从书房的里间取出一套轻暖的家居常服,蹲在她的面前熟练地替她更换,然后将她抱至炕上坐好,再取来一条巾帕擦拭着她微湿的发。 她看着他专注的眼眸,“你……” “咱们回到家了。”他淡淡地说着,手边的动作一刻也没停,眼眸中,似盈满了什么。 当年纪非嫁入东宫时,独自待在这儿的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一径地想她。 纪非有了身孕时,他从厨房里挖出春嬷嬷酿的几坛美酒,在这儿苦苦醉了几个日夜。 记得她死去后,他痛苦得曾想烧了这儿,好毁去所有的记忆与过往,可他舍不得,怎么也下不了手,总以为只要他能把这个家留下来,迟早有天,她便会想起回家的路来寻他。 等待的日子,太漫长了……他得给一无所有的自个儿留个念想,一个能继续支持他择下去的力量,因此他留下了这儿,让它保持着他记忆中的模样,这样,也许在某个雪日里,他便能看到那个他找寻了多年的女孩…… 为了经营眼前小小的幸福,纪非知道他花费了多大的苦心,也知他深怕眼下的一切皆是他的幻想,经他一碰就可能戳破,因此她装作没看见他指间的颤抖,两手揽着他的颈间亲吻他的眉心。 “谢谢你,我老早就想回这来了。” “小姐?” 自门边传来的耳熟呼唤,让纪非几乎要以为这是她的错觉,她不敢相信地转过头,就见当年死于凤藻宫的春嬷嬷,正含着眼泪站在门边看着她。 “……春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春嬷嬷不住地点头,拿着帕子拭了拭眼泪后,连忙振作起精神,“我这就去准备晚膳!” 纪非指着她远去的背影,“她不是……” “当年我替她还了魂,并由她来照看这座宅子。”皇甫迟去关上渗进冷风的门扇,同时也顺手把兰总管给领了进来。 还没把家当整理好的兰总管不解地站在他的面前,“国师大人?” “那是本座为你炼制的丹药。”皇甫迟指着桌案上一盒早就准备好的乌木小盒。 掌管钟灵宫多年,同时也负责管理丹房大小事务,兰总管再清楚不过乌木盒里装的是什么,他不禁激动地张大了眼。 “国师大人,这是……”先皇求了一辈子也求不着的回春长生丹? “嗯。”皇甫迟朝他颔首,“吃了吧,日后陪着我们过日子。” 兰总管这回没拦住眼眶中的泪,“老奴当然愿意伺候小姐和国师大人一辈子门 “……去帮春嬷嬷吧,今晚咱们一块儿好好吃顿饭。”皇甫迟被他哭得有些不自在,在纪非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赶紧把他打发出去。 “是。” 当晚在盛大的雪势中,小山顶上的这座宅邸,再次亮起了与多年前一样明亮的烛光,已经有好多年没认真吃过饭的皇甫迟,在饭桌上被纪非和兰总管给一筷筷喂了个过饱,饭后他坐在椅里动也不动,任由坐在他腿上的纪非抚着他的叶子替他消消食,而春嬷嬷早就去找来了皮尺替纪非量过身子,打算为这个缩小成三岁的小姐连夜赶制衣裳…… 夜深人静时分,纪非抢了燕吹笛以往的位置,趴在皇甫迟的胸膛上安睡,才入梦不过一会儿,就被一阵太过热烈的目光给看醒。 “你是睁着眼睡觉的吗?”都累了一整日了,他哪来的精神继续缠着她? “嗯?”皇甫迟看她在被子里爬呀爬的,然后一双粉嫩嫩的小手捧住了他的脸庞。 “到底怎么了?”她想起了他以前的坏习惯,“你不会是又不睡觉了吧?”当年她不是逼着兰总管叫他一定要把这毛病给戒了吗? “我害怕。” 她顿了顿,“怕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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