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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儿与南方的天候很不同,方入冬,大雪已迫不及待地遍铺大地,凛冽的北风刮得人面颊生疼。这日子再往隆冬走点,不似南方迷濛如雨般的细雪,这儿的雪势像是深怕他们这些外来客不知这儿天寒似的,鹅毛般的大雪下得是盛大又壮烈,三不五时如暴雨般落下就算了,时不时还成日漫住了整座小山,将山顶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纪非抹去了沾在她眼睫上的雪花,再拍了拍微有僵意的面颊,本想今日的雪势较缓了些,窝在房里望雪兴叹的她,总算是能出门活动活动筋骨了,岂料一入院里,她就两脚踩进软绵绵的雪堆里动弹不得。这下甭说是想练练剑了,依她看,这雪要是再多落个两日,她的这个小院子恐怕就会被埋在雪堆里看不见。

  搁下手中的宝剑改去寻来铲子,纪非认分地在雪地中铲出一条出入的雪道,当她就快整理好这座小院时,自她顶上忽地传来一阵羽翅拍打的声响,接着在她身边的一株老松,便自上头落下一块又一块累积在松叶上的积雪,随着雪块重重落地,一抹黑色的身影也跟着落在她的脚边。

  她放下手中的铲子,低首细瞧,眼前这一团黑的东西是只鸟儿,又或许该说是只已成年的黑鹰,眼下浑身染血的它正紧闭着双目,奄奄一息地倒在她的脚边。

  “小姐,这是……”听见院中动静的兰总管,微喘着气赶到院里来。

  她蹲在黑鹰的身边轻问:“这附近可有猎户?”

  “记得应该是没有的……”这座小山上因长年来都没什么猎物,大多数的猎户都是住在邻山那边才是。

  “你可知这是什么造成的伤?”她小心地拨开黑鹰的羽翅,指着它血湿的胸口问。

  “老奴不知。”也蹲下来查看的兰总管,自怀中掏出了帕子就往还冒着血珠的伤处按压。

  “春姨,你将伤药和纱布拿到我房里去。”纪非弯身抱起失去知觉的黑鹰,配合着兰总管的脚步,两人一步步往她的院子移动。

  “这就去!”

  将黑鹰挪回房中,并紧急地替它救治了后,纪非望着一动也不动的黑鹰问。

  “如何?”

  “一边的翅膀骨断了。”兰总管在桌边的水盆里洗去了两手的血,“也不知它在断翅的情况下是如何飞来的。”

  她再看向负责包扎的春嬷嬷,“还有别的伤吗?”

  “只剩胸口那处伤。”

  一直昏迷着的黑鹰,在他们打算将它自桌子上移下来时,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对金色的眸子直对上了纪非的两眼,它看了看四下,有些防备地瑟缩起身子。

  “很疼吧?别害怕,再歇一会儿,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纪非伸手止住它的乱动,“春姨,你去杂物间找个竹篮子,顺道再找些碎布来。”

  “小姐,你这是要养它?”

  “嗯,它这伤不治好可不成。”

  春嬷嬷忙想阻止,“小姐不可,这鹰是野物,也不知它伤不伤人,若是它野性凶猛一一”

  原本犹躺着的黑鹰,在她话未说完前,已奋力拍着另一只未受伤的翅膀勉力站起,摇摇晃晃地走至桌边来到纪非的面前,将一只翅膀悄声搭在她的手上,金黄色的眼珠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瞧。

  “你可会伤人?”纪非瞧了瞧它的举动,微笑地看进它的眼底。

  黑鹰下一刻即有模有样地对她摇首。

  “那你乖乖留在这儿养伤可好?”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聪慧的黑鹰再朝她点头。

  纪非笑笑地看着另两人,“喏,它都这么说了。”

  “小姐,这鹰……听得懂人话?”开了眼界的兰总管,有些好奇地想上前摸摸它的翅膀,却被它不客气地拍开。

  她一手抚着下颔,“看样子似乎是。”

  通体漆黑的猎鹰,先是瞧了瞧又担心又害怕的春嬷嬷,再看看脸上虽在笑眼睛却没笑的兰总管,它歪着头似是想了想,最终踩着蹒跚的脚步走至纪非的身边,抬起爪子往纪非的手臂上踩,在纪非的配合下爬上她的肩头,选择老老实实站在她的肩上不动。

  对于黑鹰的举动,纪非有些愕然,半扶半推地协助它站上她的肩头后,原本她还担心它的利爪会抓伤自个儿,却没想,黑鹰却主动地放松了爪子的力道,光是靠着摆动两翅来保持平衡,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比她还怕她会受伤似的。

  “黑鹰留在我这,这事就这么定了。”为了它的体贴,纪非朝两名犹错愣着的忠仆道。

  既然决定好黑鹰的去处了,一只装有碎布的竹篮很快就被送进纪非的闺房里,就近搁在纪非床边的小桌上,担心伤势不轻的黑鹰会被这天候冻着,兰总管还贴心地在小桌旁添了一只小火盆。

  当夜里纪非在书房处理完公事回到房里时,她本以为早该窝在篮里歇息养伤的黑鹰,却一反白日里的听话温驯,时不时就拍打着伤翅想自竹篮里跳出来。打算上床就寝的纪非拦了它几回,却怎么也阻拦不了它离篮的决心,迫不得已,她只好将它给抱出来搁在床边,哪想着地理位置黑鹰仍是不满意,一心就是想跳下床往门边去,这让累了一日的纪非不禁觉得有些疲惫。

  “你这是怎了?都快子时了,你不好好歇着还折腾些什么?”她抱住挣扎不休的黑鹰,以为它是不喜欢篮子,所以打算将它抱进被窝内。

  遭制住的黑鹰张大了嘴,却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叫声,只是一径地想逃离被窝与她。

  “睡不着?”她抱起它,低首看着它骨碌碌似会说话的双眼,猜测地问。

  它瞪了她半晌,闭上了嘴扭过头去。

  她想了想,莞尔一笑,“该不会是觉得别扭吧?”

  这回黑鹰连理都懒得理她。

  “……或是你怕羞?”她继续猜测。

  它直接抬起没受伤的翅膀掩住她的嘴。

  “我说你一只鹰羞什么羞?”纪非直接把它这反应当作是默认,一手将它抱紧并拖进被窝里,“快睡,天很冷。”

  厚实的锦被遮天盖地的自上头盖了下来,阻去了黑鹰逃跑的去路,同时也将它困囿在纪非温暖的怀抱中。纪非小心地避开它的伤翅,一手按住不时乱动的黑鹰,过了许久,不仅是昏昏欲睡的她倦极了,就连被她体温熏得暖烘烘的黑鹰也困了。

  方入梦境未久,丝丝寒意就像是穿透了暖和的锦被,渗进了被里也渗进了纪非的梦里,长年来时时保持警觉的她随即醒来,接着她便明显地僵住了身子。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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