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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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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问急忙跪在女孩的身旁,伸手去探女孩的鼻息,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身躯之时,在她身后突不其然地多添了一份寒意,她不安地回过头,就见在滕玉的身旁,静立着一抹方离世的游魂。 “还给她……”她不断摇首,恳求地直拉着他的衣袖,“现在就把魂魄还给她,或许她还有一线机会……” 伸手摸着她颊上光滑的泪,滕玉也很想成全她,只是无论他再怎么算,那个看上去就像是睡着般的女孩,姓名早已登在生死簿之上,而他并没有那个职权去改变,今夜他会来此,或许是因掌管生死的性命阎罗早已料到,故才特意要他来收取这一抹流离的魂魄。 “太迟了。” 一颗清泪悬在她尖尖的下颔处,子问双目瞬也不地,瞧着他过于平静就接受生死的表情,在他朝身后弹弹指后,不一会儿,几道黑影自地底窜了出来,静跪在他的身后。 她茫然地问:“……你要带她去哪?” “我有我的职责,我不能让她流落在这座人间。眼下,她有个真正该归去的地方。”他伸指轻拈,伫立在原地摇曳的游魂,就像朵落地的秋叶般,无法反抗地遭他交给了那些等候着的捕魂鬼差。 丛丛的火光,此起彼落的高声呼喊,自竹林外边传了过来,看着穿过林间的闪烁光影,聆听着女孩家人们的声音,子问坐在原地动也不动,眼前来来去去的,是那措手不及的失去。 滕玉柔声劝着,“放手吧,她的家人就快到了。” “为什么……”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这是她的命,因生死簿上怎么写的,生命就得怎么走,你再如何不舍,也不能改变什么。”看过了太多的生死与不幸后,他已经再也感受不到什么了,因此他虽明白她的心痛,却再也不能感同身受。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他的话里被抽空了,她低首看着她空荡荡的掌心。 “她就没有半分反抗的权利吗?”“没有。”已然麻木的他早就习以为常,“人间之人,对于上苍与他界众生,向来就只能承受,而不能拒绝。” 她不甘地抬起头,眼中盛满了无能为力的泪。 “你真的不适合这座人间,你不该来此的……”他叹息连天地拍抚着她,对于她的格格不入,和她那满腔的遗憾,也是爱莫能助。 她更是不堪,“可你说,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被迫又再收留了一份伤心后,她忽然想起,从前,那个比神界任何一神都要了解她的无冕,曾经以一种同情的口吻这么对她说过。 “你也该承认了吧?” “承认什么?” “你与我一样无情。” 无情? 或许真的是这样。 就像她明知道,在无冕得到神之器后,首遭其害的,就是这座人间,然而就算是这样,她并没有彻头彻尾保护这座人间的念头,她只想要渔翁得利,成全无冕的愿望也成全她的,再一如她所愿地转身离开。 为达目的,也为了私心,无冕从不在乎他用了什么手段,也不挂意众生如何看待他。而她呢?她利用善良来伪装,拿怜悯来保护自己,扮演着好人的角色,可实际上她所做的却不是那股。一如无冕所说的,她的确是很无情,她一心一意就只想要逃离,她并没有对这座人间伸出援手,一味看着怜着,就像是那些袖手旁观的佛界之佛,她什么都没有做也不肯做。 村人寻人的火光愈靠愈近,被滕玉拉着离开的她,沿途上,不断地回头往后看,当村人找着了孤零零躺在原地的女孩时,奄奄欲熄的火炬,照亮了碎了一地的伤心,哀哀的哭声在风中不断掩泣,并将那份遗憾存进了她的心底。 倘若,这座人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只能静待宰割、只能承受而不能拒绝,那么,若是她试着去改变它呢?它是不是就不会继续那么沧桑?而她,是否也就不会再次听到身后那回绕在夜里的泣音? 虽然她很清楚,她并没有那个能耐,也不可能敌得过无冕,但…… 至少,她可以竭尽全力。 “神之器?” 大清早即遭子问自药房给拖至客房里,被迫与贵客联络感情的法王,神情不耐地以指敲着桌面,想不通她不乖乖躺着安睡,在连连与他喝了好几盏茶后,才终于开了金口的她,这一回又是想做什么。 子问点点头,“无冕一直很想当上斗神,或许我该说。真是助他达成心愿的其一手段。” “你该不会是……”法王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想同无冕抢那个位置?” “我压根就不想要那个位置,但,我不能让无冕得到神之器。”她万没想到,以前她最不想争的,现下竟成了她最想追求的。 “为什么?” 她垂下眼帘,“因我后悔了,我不想当个帮凶。” “帮凶?”窝在一边旁听的广目,反应还是稍微慢了点。 她低声长叹,“刀与剑本就是凶器,得者除了用来杀生外,还能做些什么?无论是哪一界的众生得到了它们,早晚这座人间都要受害,若我置之不理,我岂不也成了其一的刽子手?” 这座人间,就像颗珍珠,人人都想染指,却无人想过要好好保护它,使它不再遭劫或是被掠,倘若每个人都与她过去一般,只想独善其身,那么,那些根本就不知人间之外仍有六界或是他道的凡人,岂不好委屈、好无辜? 她不愿,自己沦落到与佛界众佛同样的地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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