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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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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说不出,为凡间人们带来命运的、让众多人伤心哭泣的,不是别的神,正是她这个奉旨行事的太岁。 那一夜,她坐在寡妇村后头的山顶上,在夜半里聆听着自山脚下那一屋又一屋里传来,细细碎碎,想压抑却又压抑不了的哭声。子夜中的哀泣,听来更为清晰也更凄凉,也让她不禁质疑起自己这太岁的身份。 身为太岁,身为统治人间及众年神的她,凭什么有那权利去剥夺他人的幸福,与主宰凡间的眼泪?人间是福是祸,仅仅就只在她的弹指一挥间,她向来就是奉谕照办,从不问为什么,也不管会有何后果,可是当那名寡妇的泪眼就近在她的面前时,她很想问自己。 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宰割他人的欢笑泪水?你凭什么决定人间的一切?就凭着一点高高在上的太岁虚荣?还是凭着身上所负的天命?倘若,脱下了神仙的外壳、褪去了太岁之名与所拥有的神力,你与凡间之人有何不同? 你凭什么为他们带来那些? 抬首望着漆黑得几近不见五指的子夜天际,端坐在树梢上的青鸾,远远地瞧着寡妇村彻夜未熄的灯火,一声声属于过去的回忆之声蹑着脚尖,无声地来到她的面前同她泣诉…… “不要去……”少妇满面泪痕地紧扯住欲出家门的丈夫衣袖,“我从不要你当个什么大英雄,我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这就够了……” 望着那一握再握,可无论再如何紧握,却始终仍是得放开的五指,有孕在身的妇人,小跑步地追在马畔,马上之兵士,最终,仍是松开了她的手…… “记住,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青鸾转过头去,看着另一对大约年岁未满十八的小夫妻,站在门边难舍依依,一个不断拭泪,一个忙于劝慰,到了后来,年轻的小妻子扑至他的胸前抱紧了他。 “我会等你,我会一直等你的……” 可在过去走远之后,停栖在寡妇村上方的幽怨,很快又托风儿为她带来了她所不知的伤心。 残烛孤对的少妇,泪似溃了堤地问着一室的幽怨,“你怎可食了言?你怎能从此再不回到我的身边?” 在另一屋里,另一名也戒了寡妇的女子,则流着泪水,捣毁家具、不遗余力地破坏着他们夫妻曾经拥有的一切。 “你不是说过你一定会回来的吗?难道你忘了,这一辈子,会有个人一直一直都等着你吗?” 他们没有食言,也未曾忘了,他们只是在她一手的操弄下,再也回不来了而已…… 是她这个太岁,害了他们,同时也害了她们。 那夜,青鸾才知道,她的奉旨照办,或只是一个小小的不经意,都为人间带来了多大的变故,她将人间的寂寞伤心、人生命运,全都捏在手心里,虽非刻意玩弄,可却实质地左右着。 她的心不会疼,但人间却有碎了一地的伤心;她不懂得流泪,而人间在这么一个夜里的泪水与思念,则将那望不见的黎明给淹没。 一滴滴积在她心坎上的泪,在这夜,让她负疚到不知该如何背负起,那此刻显得太过沉重且哀伤的太岁二字。 薄薄的泪花,不知何时起在青鸾的眼底直打转。 可她,却不知它从何而来。 蒙在被里大睡一觉醒来后,因忘性本就大,所以老早就把睡前火凤所问之事忘光的青鸾,此刻正纳闷地瞧着,眼前宛如两只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一大一小。 “青鸾,你心情不好?”爬到她腿上坐着的霸下,歪着头很认真地看着她。 “啊?” “你心情不好吗?有心事要说出来啊,不然闷在心底会闷出病来的。”坐在她身边的望仙,则是一脸好不担心地握着她的手。 她一头雾水,“谁告诉你们我心情不好的?” “火凤说的。”一大一小回答得很整齐。 “可我没心情不好啊。”那个火凤同这两个胡说些什么? “火凤他说有就是有。”霸下摇摇头,一脸深信不疑的模样。 她挑挑眉,“那,他说啥,你们就信啥吗?”这下她大概有点懂火凤为何要派他俩来了,八成是那个火凤怕他所问之事会勾起她的伤心,所以利用他们来套话兼替她解闷。 “嗯!” 青鸾火速地抡起拳头,忍不住左敲一拳,再右扁一记。 “你们这两个比他更没节操的神仙,都不觉得可耻啊?三两下就教他给收服了!”没用的家伙,别人也不过给了他们点好处,就全都拜倒在那名祸水之下了。 “因为他比你还可靠啊!”他们还振振有词。 虽是刻意忍着了,但还是不小心笑出声的火凤,站在门外头的边边,忍笑的掩着嘴。 她挥挥手,“两个都出去,然后叫那个祸水进来。” 美不胜收的美男神仙,满面得意地缓缓踱进房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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