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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他耸耸宽肩,“我自愿的。”

  “雷颐………”她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却以一指按上她的唇,话中有话地交代。

  “你跟来了也好,随我一同去面对她把。”据碧落之言,弯月很甘于目前的生活,不计较有无那些被夺走的东西.若非失望过度,她又怎会如此?她这心结,她必须由自个儿打开。

  弯月怔了怔,神色复杂地别开脸,“碧落告诉你的?”她明明说过要守口如瓶的。

  “你交了个好朋友。”为了不让她逃跑,雷颐亲呢地环住她的腰肢,边说边拉着她入宅。

  据地甚广的巨宅,甫踏入内,绕宅而植的绿柳即扑面而来。拨开垂挂着的柳枝走向前,映人眼帘的,是一幢幢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在这座宅院里,有着织坊、绣房、染库,以及晒纱的棚架分别坐落在宅中各处,以小桥流水隔开,在宅心正中央,还有一池人工小湖。

  被雷颐拉着走过染坊来到湖心小亭时,弯月止住了脚步,怎么也不愿再往前前进一步,她两眼直望着湖的对岸,那些挂在竹棚上,一匹匹悬垂下来的五彩布匹以及丝纱,当吹过布匹的风儿吹拂至湖心小亭时,在她耳畔,仿佛听见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低响在风里的爱与恨。

  直冷至心头的颤意泛过她的全身,带着些恐惧,她将视线移至棚架旁的织坊,不出她所料,在织坊的门内,有着一抹背对着他们,看起来背脊微驼的身影。

  “以你的能耐,杀她根本不成问题。”将织坊里的嗔婆掂量过一回后,雷颐两手环着胸,满腹的迷思。“为何这些年来你不杀了她夺回属于你的东西?”脸色苍白得似纸的弯月,此刻身躯颤如风中秋叶,紧紧拳握的双手,因过度用力而毫无血色。一言不发地她,紧咬着牙关,奋力想挺过心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意所为她带来的痛苦。

  “我不再问了。”见她面色不对,雷颐赶紧将她扶至亭里坐下。“你在这歇着,我去去就来。”

  当雷颐转身而去时,弯月伸出一掌本想拦住他但她的小手在空中停顿了很久,终究还是硬生生地撤回,聆听四下无所不在的熟悉织机声,她忍不住捂住双耳,不愿去回想,当年嗔婆是如何取走她的爱恨将它们织成彩缎。

  卿卿不断的机杼声,在雷颐踏进织坊内时戛然而止,手捧着一截断线的嗔婆在织机上回过头来,眯着老眼打量着眼前来意不善的男子。

  她的声音在老而又沙哑,“你是为弯月而来?”

  愈是看眼前的这个嗔婆,层层解不开的疑惑也就愈泛在雷颐的脑海里,他不懂,这个老迈得身躯犹如干枯的橘子,手脚不听使唤、连站也站不宜的老妪,何德何能可让弯月如此惧怕?

  刺耳的咳嗽声在屋里一声泛过一声,咳了好一阵的嗔婆,在顺过气息后,杵着拐杖下了织机。

  “你不会连个老妇人也杀吧?”婪魔云中君遭杀之事,已在魔界中传扬开来,她原本想雷颐应当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没想到,他却来得这么快。

  “抱歉,我的这双眼,分不出男女老幼。”想到弯月还在外头等着,雷颐只想速战速决,他抬起一掌凌空捉来一柄剑。

  也不认为他会手下留情的嗔婆,望了近在眼前的门槛一眼。

  “你是该早点逃的。”快速拦挡在她面前的雷颐冷冷逸出笑。

  岂料嗔婆非但不逃,反在下一刻举杖回身刺向他,颇感意外的雷颐随意扬剑一挡,但施在剑上的力道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沉,逼他不得不收起散漫的心情认真了起来,就在这时,原本端放在屋内的彩级与织锦,却自捆布的纸碇上齐飞而出,层叠缠绕住他,强大的力过紧紧将他捆缚住。

  魔不可貌相,怪不得她曾是弯月的主人……受困的雷颐,不禁重新估量起这个道行与外表成正比的嗔婆。

  织绣着众人爱恨的布匹,透过布料渗进了他的发肤之中,在他身上造成了细细密密的疼,犹如针刺也似刀割,在嗔婆手执着尖端锐利的木杖,欲趁此良机一鼓作气袭向他时,雷颐深吸了口气,稍一使劲即震碎撕裂了身上的布匹,残布碎成片片,犹如七彩的雪花飞散在屋内,当未抵地的破碎布片飘掠过嗔婆的眼前时,一剑将对准了他的木杖劈砍成两半的雷颐,同时扬起另一掌施出一朵法蓬,将莲心朝她的眉心直盖而下。

  在双方止住了动作后,屋内有一阵子失去所有声响,一缕冷汗划下嗔婆的额际。

  遭佛界法莲定住的嗔婆,低首看着那柄架上她颈间的利剑,持剑的雷颐不但不止住力道,反而还任剑身刺进她的颈肤,阵阵森冷的剑气自她破口的颈间急速泛蔓至她的全身,她骇然望进雷颐那双无丝毫暖意的灰眸里。“我……我愿把她的爱恨还给她……”不敢试炼他的耐心,嗔婆忙不迭地讨饶。

  “在哪?”雷颐随即将长剑自她的颈上撤开,改以五指深深掐按着她的喉际。

  枯瘦的指节颤颤地指向屋中角落深处,那一正独自搁摆在坛上的彩缎。

  “你使唤了她多少年?”看着蒙尘的彩缎,雷颐暗自加重了指间的力道。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近、近千年……”

  “毁你千年道行,公平吧?他微扯着唇角,眼中寒光一闪。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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