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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是被偷了吗?但又有谁会敢进来外头有着府内家丁仆役守卫,而园内阴森无人敢进的花相园里偷花苗?况且,那株根本就看不出品种,也不知究竟会开出何种芍药的花苗,又怎会有人夜里来盗?

  数不尽的存疑萦绕在她的脑海,回想起昨夜在圃里见着的叶行远,她不得不怀疑……

  虽然觉得自己这么想是很小人,但她实在是无法不把那名住进园里的新客当作头号嫌疑犯。想着想着,她便自圃里站起身,决定清早就去找他问问,他是否知道她的宝贝花苗的行踪。

  心随意动,走至廊边放下手中的花锄,清了清鞋下的尘土后,踏上廊阶,一路走向宅里的客房。

  轻敲几下房门,未有回应,她偏首想了想,正欲离去时,却正巧瞧见他自另一间自娘亲离开后就不再开启的房内走出,手边,还带着画具。

  她反感地敛紧了柳眉,“你怎会在这?”一直以来,这间房就是封着的,自娘亲走后,她便不许再有人出入。

  “工作。”叶行远淡淡地看着她防备的模样,带着一抹笑,他转身将房门关上。

  “是谁让你进去的?”她的双目紧着他的动作。

  他不急着回答,反而仔细地打量起她来,在外头清晨的朝阳反射下,一身清新似朝露的她,看来,像朵初绽的花儿,一身的芍药浓烈花香,自她的身上淡逸而出,她看来是如此娇贵易折,像极了园中让她极为珍视的花儿。

  “老爷准的。”双目餍足后,他总算回答,并偏首凝睇着她,“小姐找我有事?”

  “你在里头做什么?”无音侧过身子,想看向他身后。

  他举步挡在她的面前,“画图。”

  “画在这?”她黛眉一扬,“你不是该画在画绢上好向我爹交差吗?”

  “这是我额外画的。”他将手中的画笔搁进手中提的画具筒里,“老爷曾答允过我可在这幢宅子里作画,随我画在哪都成。”

  毫无防备地,久远前的年幼记忆又回来了,她想起那一日,娘亲遭下人强拉出去的景况,那一日的烈火……她总以为,只要封住了这间房,那些似兽般啃噬的回忆便不会再回来纠缠她,她以为,只要封上了记忆,她就不会再想起……

  “你不乐见我画在这里?”见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忍不住探问。

  “不,既是我爹答允你的,你爱画便画。”无音的水眸还是没离开那扇被他合上的门扉,“我只是想知道,你在里头画了什么。”

  他含笑地摇首:“不能说,也不能看。”

  “我不能看?”

  他把拒绝摆得很明显:“我有个习惯,在我画完前,我不想让任何人瞧见未完之作。”

  她有些挑衅:“即使我是这幢宅子的主人也不成?”不许人看?这是什么道理?

  叶行远没得商量地回拒:“不成。”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一再受挫,不兴吃闭门羹的无音索性转身走人。

  “小姐又要到园子里工作?”他看了看沾染在她裙裾上的朝露,以及她绣鞋上的泥污,他忍不住皱眉。

  “嗯。”无音边应着他,边又往外走去,步出了长廊再次踏进外头,拾起搁放在廊畔的花锄正欲走进花圃里时,却遭人自身后拉住。

  手腕间传来的温暖令她一怔,她回过身来,就见他理所当然地拿过她的花锄。

  她不解地站在原地,“你在做什么?”

  “帮忙。”他挽起两袖,一边指示着她,“这里由我来就成了,你到一旁歇息。”

  无音不同意地摇首,婉拒了他的热情,“这是我份内的工作,我不习惯有人插手。”

  “你会习惯的。”叶行远却不给她拒绝的余地,“去廊上坐好,别晒日。”

  因为他的独断独行,无音柳眉倒竖地定立在原处,见她没有听从的意愿,叶行远索性强迫性地拉起她的手,拉着她将她带去有凉荫的廊上,无音直觉性地想甩开他的手,但他不放,半压着她让她在廊上坐下后,不待让她起身,他又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取下她的鞋,见他如此,她情急地要把脚缩回去,觉得他的举止实在是太孟浪,他却牢牢握住她的脚踝,再自怀里掏出帕子,本欲想拭去她鞋上的脏污,但在见她又想起身时,他干脆将她一双还犹带温暖的绣鞋给放进怀里。

  无音错愕地张大了水眸,眼睁睁地看他就这么没收了她的鞋,然而取走了她的鞋的他,握持在她脚踝上的大掌并未离开,倒是拎着帕子拭起她露在鞋外而被脏园里尘土污了的玉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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